然而就這麼一句簡簡單單的“絕對信任”,不足以概括遲羨那二十年的。他耗費了所有力為孫齊錚最忠心的狗,最終也從他口中套出了最大的。
面對許君赫的問話,遲羨仍舊沉默不語。
“無趣的人。”許君赫評價道。
紀云蘅也想不明白遲羨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了。
他殺了很多人,為許承寧和孫齊錚做了很多壞事,可他似乎又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紀云蘅看著他的面容,依舊如往昔般平靜,像一尊木偶一樣坐在那里。他守著心底的,曾經的過往,誰也不肯吐,更不允許旁人窺探。
正想著,下上多了一只手,將的臉強行扭了過去,繼而就看見許君赫笑得溫,“我看你是累了,眼珠子不控制了是不是?”
紀云蘅搖搖頭,“我還不累。”
許君赫了的耳朵尖,剛想說話,卻聽得那邊傳來一聲喊,“殿下,找到了!”
三人同時,侍衛辟開一條道路,就見滿頭大汗的幾人合力將一個箱子抬出來。箱子埋得極其深,幾乎將整個書房的院子都翻了個遍才找到,上面掛著一把大鎖,已經銹跡斑斑。
許君赫站在箱子邊上,目落在鎖上,有片刻的沉默,不知在想什麼。
紀云蘅輕聲喚:“良學?”
許君赫回神,下令道:“砸開吧。”
生銹的鎖不堪一擊,被輕易砸開,箱子隨即打開。
里面似乎裝了許多東西,上頭蓋著一塊紅布。許君赫擺擺手,所有侍衛都齊齊后退,退至一丈之外,背過去。
他半蹲下,將紅布揭開,就見下面擺著整齊的書本和各種老舊的信件,其中還夾雜著幾個類似令牌的件。這些東西就是孫齊錚藏了許多年的,是他手里最大的一張牌,用來保命的底牌。
許君赫與紀云蘅在箱子邊坐下來,沉默地翻出東西查看。
有很多都是賬本。許承寧在婚之前就已經接手掌管江南一帶的鹽和織造,而賬本上則正記錄了二十年前許承寧利用職務之便貪污走私,從中牟取暴利。后來他一手創立游花樓,暗中培養數個組織從大晏各地拐賣,將們培育瘦馬送給權貴,以聲犬馬,歡作樂來籠絡權勢,建立自己的黨派。民間的長夜鏢局亦是他創立,從世間各搜刮奇珍異寶,做了不殺人越貨的勾當。
而那些奇珍異寶最后都送到裴家私宅,為栽贓裴家的鐵證。許君赫翻著那些寶貝羅列的單子,在其中找到了五顆夜明珠。
再往下看,許君赫翻到了一些書信,展開后才發現那是他父親和許承寧的書信。
原來當年太子與裴寒松來到泠州本為賑災之事,卻偶然發現拐賣案。太子與裴寒松全力追查,早些年時許承寧尚年輕,且拐賣系只有雛形,并不完善,做事也不如現在干凈,被二人查到了端倪。太子沒想到弟弟是這樣的人,一怒之下寫信痛斥他,要他自己向皇帝請罪。
許承寧在回信中苦苦乞求,不斷承認是自己一時糊涂做錯,日后絕不再犯,只求太子能夠繞過他這一回。
而太子堅持要將此事稟明皇上,而后在回京城的路上被害。
許承寧布的局,下的命令,的手,還因此提前啟了陷害裴氏的計劃,將太子的死栽贓到裴寒松的頭上。
許君赫坐在地上沉默許久,將自己父親曾經寫的信字字句句讀了一遍又一遍。京城所有人都稱贊太子殿下是風霽月的君子,心懷仁善的儲君,大晏的未來。
他也曾在年時一遍又一遍地看著父親的畫像,猜測他笑時,生氣時的模樣,也猜測倘若他活著,如今會是什麼樣。會不會是一位嚴父,會不會教會許君赫許多別人不曾教給他的東西,因此他的母妃也就不會患上瘋癥,像全天下所有疼孩子的母親一樣,疼他。
那些與父親有關的東西他總是好好地保存著,從中窺得父親的零星影子,幻想著他沒有會過的父母之。
而今他也終于找到了害死父親的兇手。
“良學。”紀云蘅在旁邊喚他。
他轉頭去看,就見紀云蘅正仰著頭,眸怔怔道:“天亮了。”
許君赫也跟著仰頭,朝著東方的天空看去,果然看見天際線亮起了一抹金,連帶著半邊天的夜幕也泛白,像是帶來了無盡的明。
長夜已過,昔日做了千百遍的夢,終得實現。
七月初五清晨。
皇帝聽到了輕微的響,忽而從夢中驚醒。他朝往外看了看,就見有了天,便起喚人進來更。
施英捧著干凈的水站在邊上,伺候皇帝洗漱,輕聲道:“皇上,寧王爺還在門口跪著呢,瞧著臉不怎麼好。”
皇帝輕閉著眼,并未理會。待他衫穿戴整齊,這才起出了寢宮。剛出門就看見許承寧著單薄地跪在敞亮的檐下,正低著頭,消瘦的軀像是隨時都會被風吹倒。
聽到靜后,他趕忙抬起頭,赤紅著眼眶喚道:“父皇——”
許肅裕背著手站在門前,目淡淡地落在許承寧的上。
已經記不清有多久,他沒好地打量這個兒子了。當年他母妃被人設計陷害,早產后當時就沒氣了,許肅裕傷心不已給瘦弱的孩子取名承寧,愿他日后能健康安寧地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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