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e Bill.”

許織夏木訥地盯著這個奇怪的東西，以為自己闖禍弄壞了，嗒嗒嗒跑回去找紀淮周。

“哥哥，它說話了。”

小孩子綿綿的聲線帶了慌張，紀淮周斜睨過去，當被什麼嚇到了，結果只是個隨聽。

他一半無語一半納悶：“跟著它說你不會？”

許織夏一臉稚氣和困：“不會……”

紀淮周眼睛合了回去，人閑閑仰在搖椅里橫翹著一條，懶洋洋的不上心：“我也不會，自己聽。”

許織夏想跟他待著，沒回去，就站他邊上，低著頭琢磨隨聲聽，歪打正著按到回放鍵，人的領讀聲又響起：“Bye Bill.”

許織夏懵懵的，嘗試跟著念：“……比……”

又按了一下回放，“Bye Bill.”

“啵……”許織夏沒有頭緒，逐漸小聲：“啵啵。”

紀淮周角不由勾起一括號，鼻息逸出一聲笑。

小姑娘學讀音時，稀里糊涂卻又一本正經的天然呆，有點稽，也有點可。

“Baby girl.”他氣音低懶，似笑非笑地促狹。

許織夏的個子，站搖椅旁邊正好能看到年帽檐下漂亮的臉，眨著清澈的眼睛，注視著閉目養神的他，發出一聲糯糯的疑。

“說你是條小尾。”

紀淮周漫不經心撂下一句，雙支地，突然起了，抬手拽著帽檐正棒球帽，邁開長向外面走去。

有那麼一個短暫的瞬間，他突然覺得，養崽似乎還有意思。

許織夏忙不疊背上書包，跑向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放慢了腳步，許織夏很容易就追上了他。

他沒回住，去了鎮口的方向，那邊是許織夏昨晚走丟的地方。

再遠點兒有一家小賣部。

經過那面書畫著“棠里鎮”的馬頭墻下，那群男孩子又在踢球，他們比許織夏大不了幾歲，力道沒輕重。

嬉笑聲中，一只黑白足球四飛旋。

兒院的噩夢席卷而來，許織夏腦海中反復出現Felix運著足球，森看著咧笑的模樣。

許織夏心臟揪，雙笨重，僵著不敢往前走。

握著他手指，力度下意識。

紀淮周回首，和許織夏對視上，還沒來得及講話，突然又被什麼吸引，目抬上去。

隨即他就變了臉。

紀淮周視線定格在許織夏后不遠。

離鎮口百米開外的地方，有一座古禪寺，人煙，香火不太旺，寺院門口冷冷清清。

黃墻外，靜臥著臺勞斯萊斯。

轎車一亮黑，尊貴奢華，氣質本就高高在上，出現在這古樸的煙火小鎮附近便更突兀了。

車外西裝革履的男子，正是鐘遒。

紀淮周瞳仁的溫度急劇冷卻。

兩分鐘后，鐘遒走到他面前。

“小爺。”鐘遒頷首向他問候，又講了句“好耐沒見”。

他們習慣用粵語或英文流，許織夏一竅不通，但紀淮周在用粵語罵滾開的時候，能到他忍的惱火和反。

“我們接您回去。”鐘遒強調：“回英國，這是紀董的決定。”

紀淮周偏過頭笑了下，回眸扯嘲諷：“低頭就沒勁了，老東西還是大義滅親的時候最讓人佩服，多威風。”

“小爺，事實上只要您肯——”

“我不想講兩次。”

鐘遒言又止，不由環顧周圍環境。

白墻黑瓦，小橋流水，質樸又蒼老，實在是個鄉野之地，同紀家在世界各地的別墅莊園比起來，說是石頭比金子，玻璃比鉆石，都顯得高攀。

就算不曾被領回紀家，但他從小也是養尊優，用真金白銀養出來的。

紙醉金迷長大的公子王孫，怎麼得了這里的茶淡飯。

鐘遒語重心長道：“您一人住在這地方，淮崇爺得知了，一定會心疼的。”

紀淮周眸心閃過冷，暗暗攥住了拳頭。

“淮崇爺亦希您回去。”

許織夏的腦袋挨在紀淮周腰邊，鐘遒說著，在許織夏上落下耐人尋味的一眼，似乎對他私下養了個小孩兒的事到荒唐。

太不樣子。

但鐘遒沒聲張，只又說道：“您難道不想如過去那樣，同淮崇爺一起生活嗎？”

鐘遒接連的幾句話像刻刀，一筆一筆在紀淮周的骨頭上刻下寬恕二字，想讓他的學會這個詞。

紀淮周垂著眼，面上一片冷漠與平靜。

卻沒再說一句狠話。

下午三四點鐘橙紅的照過河面，過樹梢，拉長了人的影子。

誰家開著電視，電影頻道放出的上海灘伴奏揚聲而來，格外清亮。

那個年代國語版的配音腔吐字圓，張國榮飾演的許文強姓埋名，正說著不能宣之于口的臺詞。

“我對上海來說，只不過是個過客，我做完要做的事，就會離開這里……”

許織夏心臟不安地跳著，頭幾乎快要埋到紀淮周后腰。

不安的可能是近男孩子們依然在踢的球，也可能是因無知粵語而產生的對命運未知的恐懼。

許織夏太過局促，都沒留意到那位古板大叔何時離開了，再回神，年已經走遠了兩步。

“跟上啊。”紀淮周懶聲回眸，逆著西沉的日，眼眸半闔，看不出他當時的心，只在給起綽號時，能聽出些不著調的里氣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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