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尼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自己正躺在一條奔流的山澗邊，斷臂已經結痂。

他勉強坐起來，看到李閻蹲在澗水旁邊洗臉，開口說話沒忍住住帶上了幾分哭腔：「閻哥，貘死了。」

李閻白了他一眼，下上還有水珠滴落：「你死了他都未必死，放寬心吧。」他說完，拿出一隻有些瓷質的赤紅斷腳塞進任尼的懷裡：「看好他。」

任尼拿起楊猙的斷腳，放到耳邊傾聽了一會兒，還能當中聽到輕微的錚鳴，這才鬆了口氣。

只要能從楊猙的殘殼中聽到錚鳴聲，他的命就還有救。

「我被瘟樂纏住了，比計劃來得要晚，抱歉。」

任尼搖搖頭：「我們現在在哪兒？」

「應該連同牟尼一起，被昭心扯風水界了吧。那丫頭還長進的。」

李閻手一指，任尼順他的手指看去，山澗源頭，趴臥著一隻貨車大小的碧綠蛤蟆，清亮的澗水從它張開的盆大口中源源不斷。儼然是一副奇景。

這還不算，綿綿的五彩雲朵遮蔽日月，河岸兩邊金銀沙積堆，上面長滿香甜的花朵，蔥鬱的林子上掛滿玉如意，珍珠，瑪瑙寶石。清冽的河底劃過幾尾火焰狀鯉魚，宛如仙境。

憑空鳥瞰，港島西南邊陲的山勢宛如是浮在海面上的小半顆龍頭，層疊的壑做龍皮，張列的寶林做龍鱗，起伏的山巒做龍眉，從海水中長出兩條到天上的紫珊瑚巨樹，正是龍角。

世間種種奇特山形，塔龕，河床，都化作種種風水異像，盤踞一方。

「對了閻哥，牟尼呢？」

沒等李閻說話，西海岸邊響起野的哀嚎，一陣燦爛無比的五彩霞湧上天際，好半天才沉寂下去。

海灘上一道金菩薩高蓋過深山老林沒出腦袋來，戴寶冠，披瓔珞，長耳寬額，邊伴著鮮紅的漿，一手持撕開的大蟒殘軀，吃相恐怖。映任尼的眼簾。

「這是？」

「牟尼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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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天底下還真有扮做菩薩的魔。」

章甫過太虛羅經儀見到牟尼的金菩薩像，一時也瞠目結舌。趙劍中才請他們看過《人間道》，他自然印象深刻。

把牟尼扯風水界以後，昭心幾人立即回到中興保德大廈，把太虛羅經儀到了章仲山手上。

「仲山先生，我們有幾個同伴也在風水界當中，能不能先想辦法救他們出來。」

忍一問道。

章甫和其他人對視幾眼才說道：「這個倒是不難，那個天乙貴人下到風水界中，一個一個把人接回來即可。不過風險也有，那魔若是跟著天乙逃出風水界，只怕再沒有這麼好的機會。」

「多謝先生指點。」

忍一聽了章甫的話，靜靜地退出了房間。

「魚已甕，以諸老之見，該如何除魔啊？」

章仲山問。

「以我之見！」

那位火脾氣的老者站了出來：「除魔當以雷法為先，四柱命數當中，以元辰煞局，以金輿，流霞，魁罡相輔，作風暴雷煞之局。那龍脈左眼中正有元辰煞命，當借龍威雷法，做五雷正天之局。合該誅滅此獠。」

章仲山皺了皺眉頭，但也沒反駁，只是拱手道：「申老不妨一試。」

那位文俊的中年文士也若有所思，似乎不太認同。

他退後幾步，向旁邊一位佝僂的老者問：「用汲兄，若是你出手，你該當如何啊？」

老者回答：「佛相魔心，神通無邊，雷法未必可行，若是我，便以八專九丑，差錯命，做下無間之局。這魔經七六慾，百世迴，沸其骨，焦其五臟，致其心火自焚，神形皆付之一炬。」

文俊聽了，也點頭認同。

「若是仲山兄，又該如何呢？」

佝僂老頭反問。

「趙先生何等手段，連他都對這魔頭忌憚。我倒覺得，與其殺之，不如流之。自古鬼死為聻，聻死為希，希死為夷，若是有十惡大敗的第一煞在，以空亡，喪神相輔，給風水界下開一個，把這魔沉希和夷之間，也就是，趙先生口中的所謂葉海當中，應該能。」

「哈哈哈，十惡大敗不在，你這不是說空話，說大話麼？」

幾人閑聊之際，那位申老已經做起法來。

……

「要我下府？」

葉詩茹似笑非笑。

「是風水界。」

忍一糾正。

「我沒理由再幫你們。」

葉詩茹斷然拒絕。

忍一目閃爍，天乙貴人命格大貴，忍土未必真能奪舍。否則是絕不吝嗇出手的。

「葉小姐有什麼條件可以開出來，我們會盡量滿足。你也算和牟尼打過道，把放出來，大澳村也會遭殃，葉小姐考慮清楚。」

「呵呵，我可以幫忙，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葉詩茹目一冷：「那個姓李的我不救。」

萬蝶聽到這兒，終於忍不住開口：「這可不是你討價還價的地方。」

「你不願意的話，乾脆自己想辦法。」

萬蝶氣極反笑：「要不是天生命好，你覺得你還能全須全尾地站在這兒麼？」

葉詩茹倒是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樣：「命又不是我選的，你們這麼厲害，乾脆拿去呀。」

倒是昭心無於衷，只是勸了萬蝶一句：「擺明不想活了，你威脅也沒用。」

忍一也輕聲提醒：「趙先生只給了我們二十分鐘，時間不多了。」

萬蝶不悅地反問：「那你的意思？」

忍一輕躬：「我只是覺得，能救一位是一位。」

萬蝶皺眉頭，昭心也抱著肩膀不說話。

一直旁觀的金冶終於開口：「不如李閻自己做決定。」

昭心橫著眼反嗆了他一句：「你這樣問人家，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他還能拒絕麼？」

金冶一攤手，不再說話。

「其實，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

眾人回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那位稱作文俊的中年文士站在大家後，揣著手聆聽了半晌，終於開了腔。

……

「葉詩茹不肯救我？」

李閻通過會話反問。

「是這麼回事，事態太，我們想不到別的辦法。」

昭心通過會話，告知了李閻來龍去脈。

李閻語氣鎮靜：「那你的意思，我要和牟尼同歸於盡了？」

「趙先生帶來的朋友，那位賴文俊的人出了一個主意，也許能死中求活。」

「什麼辦法？」

「你得先想辦法，到牟尼的肚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