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用不著沈惜叮囑,隻瞧著蘇喬方才的反應,錦棠便知此事非同小可,不能隨意說,這會兒忙不迭地點著頭:“錦棠知道,定然會守口如瓶......舅母你別生氣。”
沈惜拿帕子拭去了錦棠麵上的淚水,笑道:“舅母沒生氣,娘親也沒真的氣惱。隻是你父親的忌日快到了,這些天心不好,猛然撞見了此事,一時沒忍住發泄了而已。你別怕。”
錦棠點點頭,大著膽子問道:“舅母,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那位九嵐阿姨.......”
“噓——”沈惜將手指豎於邊,“這事我答應過你娘親,不能告訴別人。你若想知道,晚些時候去問問便是。隻是,你娘親若是不願說,千萬不可固執要答案,明白嗎?”
錦棠點點頭,沈惜便一笑:“好了,不哭了,趕去吧......今兒不是還有許多事要做嗎?”
錦棠聞言起,屈膝行禮後,先去洗了把臉,緩了緩緒,方才出了院門。
到了晚上,錦棠才敢回紅巾翠袖,蘇喬倒也還沒睡,隻是倚在床上看書。
“娘親......”錦棠雖開了口,卻站在門邊不敢過去。蘇喬將手中書冊合上,放到枕邊,向出了手:
“今兒嚇著了吧?”
錦棠忙過去,窩進蘇喬懷裏,委委屈屈地開口:“莫愁知錯了......”
“知錯便要改,下次再不許了,聽見沒有?”蘇喬道,聲音中無幾分怪罪之意,錦棠這才安心了些,猶豫了會兒,小心地開口:“娘親與舅母說的,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蘇喬長歎了一口氣:“你嵐姨早已不在人世了。”
錦棠雖已經猜到了,聽蘇喬這麽說,心中還是一驚。
蘇喬便緩緩地,將此事的來龍去脈說與聽,而後道:“我答應過曲前輩,不能將此事外泄。之前先告訴了你舅母,這會兒又說與你聽,已是背信棄義了......莫愁,你可千萬不能再告訴別人。便是嫻兒,也不能夠知曉此事。”
錦棠點點頭:“我知道的,舅母也囑咐過了,可是......這樣能瞞得了多久呢?”
“我也不知道,能瞞得了多久是多久吧。”蘇喬也有些無奈,已經沒力再管此事了。剛好曲清河親自接手,也樂得輕鬆,“你便當不知道此事,以後都不許再提了,聽見沒有?”
“是......”錦棠說罷,遲疑半晌,下定決心似的開口,“娘親,莫愁在跟著嫻兒學《萬毒聖經》上的功夫。”
“嗯。”蘇喬點點頭,並沒太多的反應。
“娘親不生氣嗎?”錦棠有些訝異。
“我為何要生氣?”蘇喬笑問。
“那《萬毒聖經》是邪門歪道,不是什麽好功夫......”錦棠有些心虛。
“有什麽好不好的呢?”蘇喬笑道,手從發髻上摘下了一支步搖,“你覺得這個,好不好呢?”
錦棠認識這步搖,雕了海棠花,是蘇喬最喜歡的一支步搖。
“自然是好的。”錦棠道。
“這步搖,曾經刺進一個人的心髒,要了他的命。”蘇喬的指腹輕輕挲著花瓣,那花瓣紅得,像是鮮染就,“現在,你覺得好不好呢?”
錦棠一時說不出話來,蘇喬又緩緩道:“這支步搖也好,什麽功夫也罷......不過都是一件。是沒有好壞之分的——一把刀,在木匠手中,可做家,在屠戶手中,日日殺生,若是在樵夫手中,便能砍柴——這把刀本沒有好壞,全看拿它的人怎麽用罷了。那功夫,你喜歡便去練,隻要覺得開心就好。至於練了之後怎麽用,便是該好好考量的一件事。”
蘇喬握著兒的手,將步搖戴到頭上:“莫愁,你記住,無論你想做什麽,要做什麽,娘親都一定支持你。”
錦棠點點頭,不知怎麽,心中難過得,隻是想哭——便也真的哭了,淚水不住地流,也不淨。
“哭什麽,你舅母看見,又說我兇你了。”蘇喬溫地替兒拭去麵上的淚水,錦棠卻把臉埋在蘇喬口:
“娘親才不會兇莫愁,娘親最疼莫愁了。”
“好,不哭了,都這麽大的人了,還哭鼻子,也不知。”
“就哭,就要抱著娘親哭。”錦棠忍不住,索不忍了,就在蘇喬懷裏耍賴。
蘇喬也由得去,母二人今晚上便睡在了一起。
又過了幾日,曲清河便依著該早日回去休養的名義走了。曲書安姐妹一直送出了臨安城,後來是曲清河假裝了怒,他們才停了腳步。
回來後也隻住了幾日,便先後告辭。曲雅嫻地留下了《萬毒聖經》讓錦棠自己研讀,錦棠若是有哪裏不懂的,則是跑去問蘇喬,蘇喬也耐心教。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很快便到了秦長淮的忌日。
頭天晚上,胡湘兒便悄悄了錦棠去,囑咐明兒不必做任何事,北苑的事務胡湘兒也暫管一天,錦棠好好陪著蘇喬,注意照顧的緒。
是以當天錦棠起了個大早,本想去等著蘇喬醒來,卻見已經起了,坐在床上出神。
“娘親這麽早便醒了?”錦棠笑著上前,蘇喬被這一聲喚回過神來,笑道:
“嗯,你怎麽也起得這樣早?”
“莫愁一直都氣得早,娘親別說得......好像莫愁很懶似的。”錦棠一麵說,一麵扶了蘇喬起來,伺候洗漱,“今兒娘親想穿什麽裳?”
“就那套紅的裳。”蘇喬道。
那套裳,蘇喬一年隻穿兩次......秦長淮的生辰與忌日。
那是秦長淮最喜歡的一套裳,蘇喬也額外珍視,平日裏養護得好好的,如今十幾年過去了,穿在上,還像是新做的一樣。
錦棠伺候著蘇喬穿上了裳,又給梳頭、細細地添上妝容,打扮得十分神靚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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