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比剛才更濃了,整條路都如同被浸泡在低度酒的橘子果酒里。
他側臉的睫、高的鼻梁、下頜、脖子,再到清瘦有勁的手臂,全都被浸泡橘調。
一眼過去,長長的街道盡頭,樹椏搖曳的落影都如同燃燒的火種,火焰的溫度蔓延了整條街道。
視線收回時,的心跳聲還在明顯。
或許是他的那句朋友給了一點底氣,也開始試探著,去與他有關的東西。
打開陸辭讓幫忙帶回去的袋子,里面有他說的糖。
不是溫國川從市場批發買回來幾塊錢一大包的那種,廉價的糖和素味。
糖紙裹了一層又一層,金箔閃著金子般的,將一塊小小的糖沉甸甸地裹得像禮,珍重又昂貴。
他家境好,隨手給的糖都價格不菲。
這是得到過的東西里最奢侈的一個。
哪怕只是一塊小小的糖,也遠遠超出了能擁有的任何一樣東西。
所以沒敢真的全拿,貴重到不敢,只小心地拿了一塊。
過了一會兒,再多一點貪心,頂破了天也只敢再拿了第二塊,就這麼兩塊,都有一種是否太越界了的不安。
剩下的留在他的袋子里,回到教室后放回了他的桌子。
他在上晚自習之前回了教室,打開袋子時應該是看到了。
他說的全都給了,但是袋子里還留了大部分。
那時候離上晚自習沒有多時間了,因著班主任的威名,這個時段的教室很安靜,哪怕班主任那會兒并不在,也沒多人說話。
所以這樣的安靜里。
聽到了陸辭從后的后門進來的腳步,拉開椅子,坐下。
再打開幫他帶回來的袋子,拿出里面的東西。
聲音停頓了一陣。
再然后,很低的一聲輕笑。
桌椅間的距離不大,就在的后,很清楚地聽見了。
冷不丁的,下意識覺得他笑的是自己。
說了全給,但是小心翼翼的只拿了兩顆。
沒有什麼后續,他把袋子里的東西都收拾好就翻開了書,拔開筆帽準備學習。
而還在那聲可能與自己有關的低笑里,有一種窘迫的熱。
這種窘迫伴隨著恥心。
糟糕的長環境造自己格里難堪的那一面,在喜歡的人面前,不經意地暴出來,有種難堪。
從小就被踢皮球似的扔來扔去,不斷被丟棄,不斷被搪塞,是沒有人愿意接收的累贅,包括的父親。
所以才不斷寄人籬下,像是無家可歸。
所有人都對不斷地說,你要乖、你要懂事、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即使逆來順,仍然擔驚怕會被轉手丟棄,誰都無所謂地踩過。
因此連難過和生氣的資格都沒有,養了一無論什麼時候都忍的溫和。
的安靜并不是因為向,而是深深知道,惹了麻煩不僅不會有人為自己兜底,還會招惹一頓更狠毒的臭罵。
在學校如果和別人有了沖突,不僅不會有人為出面,說不定還會嫌煩,讓別讀書了,輟學去打工給家里賺錢。
只能保守,只能謹慎,只能小心再小心。
無法克服也無法擺,總是不由自主地沾著一擰的小家子氣。
生怕給別人惹麻煩,生怕讓別人不舒服,有什麼事都是自己解決,從來不敢輕易讓別人幫忙,別人給的東西下意識是拒絕,不敢輕易接。
而這樣的斂在別人看來,是向、靦腆,是難以流,因此很有志同道合的朋友。
周圍的同學家境都不錯,至也有著健康關系的家庭,偶爾任一點的哭泣流淚都沒關系,偶爾闖禍也會有家里人驕縱。
像陸辭這樣眾星捧月的人,應該更難同。
因此從來沒有想過,能和他做朋友。
也沒有想過,得到他的遷就。
這樣的窘迫只一會兒就散了,因為當時覺得陸辭應該不會放在心上,畢竟這是多麼小的一件事。
是在很多次以后才后知后覺,陸辭好像再也沒有讓拿過什麼東西。
——而是直接給。
有時候育課上完,在學校的小賣部到。
那不能說是到,其實是看到陸辭去了小賣部,自己也跟著去。
結賬的時候,也刻意排在他的后面,為了那零星幾分鐘和他很近接的可能。
那個時間段是下課解散,基本上都是班上的人在買水,的出現其實并不突兀,也不奇怪。
所以陸辭只當是到了朋友。
在結賬的時候指了指,跟收銀員說:“一共多,一起。”
下意識想拒絕,可是連說個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他很是一個人,邊總是有很多朋友,旁邊的男生在跟他說著話,從進小賣部到結賬,一直說話沒停過。
就連剛剛看到的時候,他都只是朝笑一下就當做打招呼,注意力始終在朋友說的話上。
男生嗓門大,小賣部里也吵吵鬧鬧。
如果突然很大聲說一句“不用了”,進他們的話題,只是為了拒絕他的好意,這好像顯得很不識好歹,讓人尷尬。
所以就這麼,默默地接了陸辭幫結的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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