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地千裏，荒無人煙。

    這是陝北留給孫傳庭的第一印象。

    目所至，遍地都是發黃幹裂的土地以及一眼不到邊的漫天黃沙。

    陝北大地，竟然荒涼至此。

    "崔大人，這陝北一向如此嗎？"

    孫傳庭抿了抿自己有些幹裂的，扭頭問向與他同行的三邊總督崔景榮。

    聽到孫傳庭的疑問，崔景榮的臉上也是出了一抹苦，眼睛深有著一抹驚懼。

    此前他曾巡按甘肅，那裏雖然同樣地廣人稀，但也遠沒有眼前這般荒涼。

    一眼去，除了些許在天上盤旋的飛鳥，竟然再無半點人煙。

    "本也沒料到，這陝北竟然荒涼至此。"

    "伯雅，看來況不容樂觀啊.."

    崔景榮的聲音有些苦，如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定然不會相信，遠在京師千裏之外的陝北竟是這樣一番境地。

    "大人，世當用重典。"

    瞧得況如此糟糕，孫傳庭的心早已低落到了穀底，他已經不敢想象陝北核心，又剛剛經曆了地龍翻的固原州況該是何等糟糕。

    這世界上永遠不缺乏趁火打劫之人，孫傳庭幾乎已經能預料到如今的固原城中，糧價定然已經達到了一個恐怖的高度。

    對於這等坐地起價的不良商人，孫傳庭沒有一好。

    "伯雅放心，本尚未老矣。"

    崔景榮聞言臉上也是閃過一狠辣，與孫傳庭一樣，他也不是隻讀聖賢書的文。他也曾巡按甘肅，湖廣廣，河南等地，對於民生頗為了解。

    倘若有人敢哄抬糧價，欺百姓，他定當從重罰。

    如今他皇爺提拔，升任三邊總督，乃是當之無愧的重臣。他也需要做出績，回報朱由校對他的信任。

    昔日乾清宮暖閣，朱由校的囑咐仍曆曆在目。

    他就任三邊總督的第一要事便是安民心，注視陝北民。

    言罷，崔景榮一拉手中的韁繩，縱馬立在原地，扭頭朝後看去。

    "諸位，再快些。"

    崔景榮與孫傳庭後，乃是自京中而出的三千京營。

    ...

    ...

    固原作為明朝九邊重鎮之一，乃是最後被設立的軍鎮。

    明正統十年七月，朝廷批準鎮守都史陳鎰在陝西平涼府開城縣的固原設巡檢司，並置巡檢一員。

    景泰二年，重鑄固原古城，並調西安衛所護衛。

    景泰三年開設固原守千戶所，直屬陝西都司。化五年升為固原衛，弘治十五年升陝西平涼府開城縣為固原州。

    "大哥，今日咱們這糧價怎麽說？"

    固原城一相對而言較為完整的鋪子，兩名穿綢素，腰佩玉帶的兩名男子臉上帶笑，神輕鬆的朝著鋪子外麵指頭論足。

    "再漲一罷。昨日城西又來了一夥人，倒是不好再漲太多了。"

    談笑間，二人就將糧食的價格定了下來。

    當聽說地龍翻以後，他們兄弟二人便憑借宗室的份，或坑蒙拐騙，或與人搭夥弄到了不糧食，一並送到了這固原城中進行販賣。

    僅僅不到十天的時間，這城中的糧價便翻了整整七八倍，他們兄弟二人也從一名落魄的宗室，一躍為了腰佩玉帶的巨富。

    世之中，還是糧食最重要。

    那些極了的人，為了一口吃的，願意付出一切。

    就連這間鋪子，也是他們兄弟二人用糧食換得。

    "那城西之人是什麽來頭，弟弟去與他們分說，不能平白了價格啊。"

    弟弟的臉上閃過一不滿，顯然是對於今日糧價隻上漲一有些不太滿意。

    "勿要突生事端，不是肅王宗藩就是韓王宗藩。"

    如今有膽子敢在固原高價販賣糧食的，哪個沒有過的後臺。

    聽到涉及到肅王以及韓王，弟弟臉上的不滿快速略去。

    他們兄弟二人說是秦藩宗室，可也不過是個奉國中尉罷了，全靠著與秦王的特殊關係，這才弄到了些糧食，前來固原州販賣。

    而城西那些人可是人數眾多，攜帶的糧食也遠勝於他們兄弟二人，一看便知乃是準備充足，底蘊深厚。

    雖然不知曉是不是出自親王宗藩，但是至也是郡王府的來頭。

    在郡王府麵前，他們兄弟二人的奉國中尉可就有些不夠看了。

    "行了，抓時間，販賣糧食吧。若是一切順利，說不定你我兄弟還能來得及回西安，再押送一批糧食來此。"

    聽到自己兄長的催促，弟弟的臉上閃過一抹貪婪，連忙將店鋪大門打開。

    的確如他兄長所言，隻要他們的作夠快，那麽完全有可能再度押送一批糧食來此。

    想到這裏，弟弟心中的最後一芥也快速抹去。

    "就當是薄利多銷了。"

    弟弟在心中自我安了一句。

    店鋪剛剛打開，一群臉上帶著草，眼神有些麻木的人便湧了店鋪之中，手裏抓著銀錢，用自己僅存的一點力氣喊道:"我有錢，賣我一點糧食。"

    "呦，這不是錢掌櫃嗎？"

    弟弟看著眼前一名披頭散發，眼神有些呆滯的中年人調侃了一句。

    眼前這人赫然便是前幾天將鋪子抵押給他們的前任東家。

    沒想到區區幾天的時間，此人就已經這樣了。

    "貴人，您行行好。給我點糧吧。"

    被稱為錢掌櫃的中年人眼中浮現出一抹彩，出近乎有些變形的右手，出了被握在掌心中的散碎銀兩。

    "就這麽點？"

    弟弟的眼中出一不屑，就這點銀子在他們兄弟二人剛來的時候，也買不了多糧食啊，更遑論糧價已經足足翻了七八倍的今天。

    "貴人貴人，還有這個。"

    錢掌櫃似乎是怕惹惱了二人，又連忙從懷中掏出了一枚玉質扳指，小心翼翼的遞了過來。

    "貴人，這是我錢家的傳家寶，興許能值些銀錢，您行行好。"

    弟弟將那玉扳指一把抓了過去，饒有興趣的打量了一番，隨後隨手從後的櫃臺抓過了一小包糧食。

    "賞你了。"

    "多謝貴人，多謝貴人。"

    錢老板一把將糧食放自己的懷中，有些警惕的看了周邊的人一眼，快速的朝著外麵走去。

    在生死麵前，人的醜惡會被暴的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