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拿我當親閨,秀秀激不盡,你真心真意待我,秀秀心中明鏡兒一樣,但你可能不清楚你不在家時,我是怎麼熬過來的……”
宣秀秀讀取了一部分“記憶”,簡單敘說一遍。
年時,宣紅兵在外修渠,三天沒回家,黃翠娥和宣瓊霞吃干的,著原主吃糠,不吃就拿針扎原主大,這樣才不會被丈夫。
有時候,心不順,就拿子敲原主腦袋,頭上有頭發,萬一大出,就說孩子調皮摔的。
大冬天的,一家人服都丟洗,手凍破凍爛,還被黃翠娥罵廢。
一件件一樁樁……罄竹難書。
但黃翠娥心安理得。
把對生活中所有的不滿,對貧窮無法發泄的憤怒,一概甩在小孤上,但又擔心被人罵心腸毒,總向外宣揚丑丫好吃懶做。
“爹,這80塊錢算我給的辛苦費,從今以后,我跟再無瓜葛,我希你能理解……”宣秀秀道。
要斬斷跟宣家的關系。
從今以后,橋歸橋,路歸路。
黃翠娥別想從上拿走一針一線。
原主早就不在了。
若不是穿越而來,宣紅兵回家看見的只有一捧黃土。
“我可憐的秀秀——”
“這也太氣人了,怎麼能這樣糟踐人吶?”
王香蓮聽著聽著,上前摟住宣秀秀,心疼得直落淚。
孟鶴平握拳頭,雙目赤紅。
顯然,他也氣壞了。
“哎。”
孟祥云嘆息一聲。
他心疼宣秀秀,但也替紅兵叔到惋惜。
紅兵叔是個好人。
可惜,他討到的老婆心腸已經不算不善良,再不孩子,不管不問也可以,卻想著法子折磨秀秀。
宣紅兵如坐針氈。
他知道黃翠娥心眼小,但沒想到的惡毒得遠遠超過他想象。
一想到宣秀秀從小到大的罪,他的愧疚幾乎把人吞沒。
但很快他反應過來,慘笑一聲道:“好,我今天就立下一張斷絕關系的信書,從此以后,你跟宣家再無瓜葛。”
倘若秀秀過得苦,他鐵了心也要帶閨走。
他來了宣家,親眼目睹閨日子滋潤著呢,桌上有宣家沒吃過的湯,白面,還有香氣四溢的茶葉蛋,每一樣都是尋常吃不到的好東西。
秀秀說,以后會越來越好。
他家秀秀嫁了個好男人。
做父親的,該高興……
他清楚黃翠娥的子,一旦知道秀秀日子好過,多半會挾恩打秋風,所以饒是再舍不得,他也得痛下決心。
“孟隊長,借下紙筆和印泥,我要立下斷親書信。”宣紅兵道。
孟鶴平沒猶豫。
他直接回屋拿來一張糙的紙,一支鋼筆,還有紅泥,將之一并遞給宣紅兵。
宣紅兵念過大字報,幾個字還是會寫的。
一封決絕書就此寫,他在落款寫上他,黃翠娥和宣秀秀的名字,并在自己的名字上摁下紅印。
宣秀秀也按下指紋。
臨走前,他道:“你放心,我回去就會讓把蓋上印,你在孟家好好過,宣家一切跟你再無干系,從此你不用理。”
宣紅兵將書函放口袋。
“親家,吃了再走吧。”王香蓮喊道。
宣紅兵哪還有心吃東西。
他眼神閃爍,轉就朝外走。
桌面上皺的26元錢沒拿……
宣秀秀抓起錢,隨手抓三個蛋,匆匆跟了上去。
等二人走到路口,將錢和蛋一并塞進宣紅兵口袋。
宣秀秀道:“爹,我現在過得很好,這錢你藏好,有什麼事兒也用得上,蛋帶路上吃,若是有機會,我會報答您的恩。”
仇歸仇,歸。
分得清。
宣紅兵心中難。
他一臉慈地拂過閨的后腦勺,從上口袋里取出一枚六面全紅的大紅袍“石”小印章,遞給宣秀秀。
“秀秀,這是當初我從雪中抱你回來時,在你襁褓中發現的一枚印章,我看這東西不一般,就藏了,現在我把它給你,指不定日后靠著它還能找回親生父母。”宣紅兵道。
這小印章一看就非同尋常,應該是難得一見的寶貝。
他清楚黃翠娥吝嗇,假若一開始就被發現,印章早被拿去換東西了。
“謝謝爹。”
宣秀秀接過冒著紫氣的印章,鼻子酸酸的。
假裝從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個蛤蜊殼裝的藥膏,道:“這是專門治療你傷口的,天氣熱,你傷容易染,耽擱你以后干活,一定要好好治傷。”
“哎,好,好,爹很快會好的,你不用擔心,爹會照顧好自己,我們父一場,沒有照顧好你,爹沒用。”
宣紅兵眼眶紅紅的。
他遇天大的困難都不流一滴眼淚。
但每每見秀秀苦,心中的難勁兒別提多難熬。
宣瓊霞總埋怨他偏心。
但他見小閨生來被親生父母棄暴風雪中,掀開襁褓,小娃瘦瘦丁丁的,比貓兒大不了多……
他的心總是不控地偏移了航道。
“你回去吧,不用管我,我會照顧好自己,書函我會讓隊長捎到孟家,以后黃翠娥再敢招惹你,你該怎樣就怎樣,爹絕對不會多說一句話。”宣紅兵道。
日子再難,還得過。
黃翠娥再怎麼惡毒,怎麼壞,他都已經娶了,是瓊霞的親媽,他也不可能將趕出家門,只能繼續掌握著方向舵,閉著眼往下走。
還能怎麼樣呢?
宣秀秀也到父親的為難。
但也沒法子。
婚姻法是允許離婚的,但基本上是大城市的青年男,農村倘若有人提出離婚,大家的唾沫星子能把人活活噴死。
一旦提出這茬,宣紅兵絕對無法接,指不定以為兒瘋了。
宣秀秀也很無奈。
目前,只能這樣了。
本不想為難宣紅兵,但那次在郵政局前,宣瓊霞打著親人的名義要挾,指不定以后還會搞出什麼幺蛾子。
防患未然是有必要的。
親兄弟還得明算賬。
界限不分清,黃翠娥又占據在道德至高點,只怕連孟家都要被鬧翻天。
宣紅兵決定的事兒,辦起來就很利索。
剛到傍晚時分,印著黃翠娥指紋的書函就送到了宣秀秀手中,甚至還托人帶話:“我黃翠娥就算死街頭,也絕不向討一口飯吃!”
宣秀秀嗤笑一聲,不置可否。
將書函裝進信封,丟進空間的屜里。
天黑。
九月底的天,依舊火熱,沒有半點下雨的跡象,村民口干得厲害,連做飯都想盡辦法節省用水。
唯有宣秀秀不在意這事兒。
背著簍去山里打豬草,準備把豬喂了,再回家做晚飯。
自從的手藝得到孟家人肯定,只要在家,做飯這事兒自然而然手上。
宣秀秀樂意的。
畢竟,王香蓮除了烤番薯,做飯炒菜只會一招:萬皆可煮。
哪怕是好吃的,拿白水一煮還有什麼吃頭?
邊走邊琢磨晚上吃點啥。
小歲宴和王香蓮自打喝了一陣,臉頰眼可見地鼓了,不像之前,兩頰癟得嚇死人,連眼睛沒之前凹陷。
還是得繼續補充營養。
廚房還有什麼材料呢?
宣秀秀想半天,記得好像還有很多人不愿意要的豬下水。
倒不是說豬下水不好。
野豬下水非同一般,腸子臟等味道奇重無比,殺豬時,方圓兩百米都被臭氣熏得沒法靠近。
這玩意兒要做得好吃,可得下一番功夫呢。
如果能在山里弄點紫蘇就好了。
宣秀秀想著想著就爬上山坡。
**
白天孟鶴平和孟祥云出工時,當眾拿出茶葉蛋坐在田埂上吃,香氣四溢,瞬間吸引無數人的目,一個個看著流口水。
而父子倆發現蛋好吃得要命,吃完后渾充滿力量,舒服得不要不要的。
“茶葉蛋太香了。我回頭讓俺婆娘也做一個,明天出工就帶來吃。”
“是啊是啊,以前沒啥覺,怎麼今天聞到隊長家的茶葉蛋都饞了呢。”
“我之前用茶葉煮過,也一般般啊。”
村民七八舌地討論著,一個個口水直流。
“開工。”
孟鶴平上不說一句,心中驕傲快不住了。
他敢打包票,愣是誰做茶葉蛋,絕對不會有他家秀秀做得好吃,就憑秀秀這手藝,去國營飯店當大廚都是小菜一碟。
不過,他可不會當眾說出去。
傍晚放工回家時,一村人往家里走,走到村頭看見有人騎著自行車過來,后座還坐了一個后生。
他們見到村民,就停了下來。
坐后座的后生可不就是隊長家的小兒子孟衛東嗎?
眾人疑不已。
孟鶴平更是一臉問號。
“怎麼回事兒?你咋回來了?”他問。
小兒子孟衛東正在凌河高中念書,明年就得參加高考,這還沒到秋收時節,沒放農忙大假啊。
他回家干啥子?
孟衛東連連咳嗽。
他一臉尷尬地對邊斯文的老師道:“馬老師,這位是我父親,邊上是我大哥,這里就是孟家灣。”
馬老師?
孟鶴平和孟祥云更懵了。
好端端的,老師找上門,該不會是衛東這臭小子在學校闖了什麼大禍吧……
孟鶴平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臉上瞬間堆砌笑容,卑微又討好地迎向文質彬彬的馬老師。
孟衛東一臉尷尬。
他還沒開口,馬老師倒是直接說明自己來孟家灣的目的。
“是這樣的,昨天有個同學在凌河高中考了一場試,宣秀秀,上帶了老古村和孟家灣的推薦書,我是來——”
馬老師還沒說完,孟鶴平急了。
他臉臊得慌。
一顆心懸在嗓子眼兒上。
宣秀秀說去城里考試,還是他親自送去凌河高中的,昨天不是野豬襲擊了村莊,就把秀秀考試的事兒給忘了。
沒想到老師還親自上門。
一定是宣秀秀考了幾個零蛋,學校礙于兩個生產隊隊長聯名推薦,不好打擊學生的積極,特意上門安秀秀吧……
孟鶴平激馬老師心善,但他也不希老師說得太直接,免得讓他家秀秀下不來臺。
怎麼說,秀秀志氣還是有的吧。
“馬老師,真是麻煩您親自上門一趟,秀秀是我家的,我想麻煩您一件事兒,待會兒您要跟說……”
孟鶴平恨不得將看熱鬧的村民給轟走。
萬一秀秀不住這打擊,可咋整啊?
偏偏這些家伙一個個聽說是秀秀的事兒,八卦之火熊熊燃燒,都湊著腦袋不愿意散開,想聽聽是咋回事兒。
馬老師腦海里浮出主任的話。
“一定要把這孩子找出來,這事兒你辦不就別回來上班了,反正學校不缺老師。”
主任的話一聽就不是鬧著玩的。
他是當時負責監考的,因為見一鄉下孩子,尤其是他聽說小學學歷,就沒當一回事兒,連資料也沒讓人家填。
誰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呢。
所以他四翻資料,才從兩份推薦書上找到了宣秀秀的住址。
巧的是,他班上的孟衛東就是孟家灣的。
所以,馬老師沒想那麼多,當即騎上自行車,帶著孟衛東一起來村里了,路上他沒多說,只跟孟衛東提了一,說有事來一趟孟家灣。
孟鶴平忍耐著,最終沒扛住,還是將人一路帶回了家。
恰在這時,屋門口四流淌著濃濃的惡臭,臭氣熏得人快要吐了。
更要命的是,一堆臭氣里,一個黑黑瘦瘦的娃,蹲在地上理一細不均的豬腸,小手一擼,臭烘烘的東西就滾將出來。
“嘔——”
馬老師在城里上班,有面的工作,平時也就教教書帶帶學生,家里做飯這事兒從不用他上手。
城里人也不怎麼吃什麼豬下水。
他一見這刺激的畫面,破舊的土屋,外加娃不顧臭氣擼豬腸,一時沒忍住險些把午飯吐。
這家人得多窮啊。
馬老師心中唏噓不已。
恍恍惚惚中,他似乎明白宣秀秀為啥中間輟學多年,多半是沒錢學費,所以靠著孟衛東的課本在家自學吧。
想到這兒,他又被他猜測出來的宣秀秀上進心了。
農村上大學的娃不多。
就算家里人愿意,機會也會讓給男孩,一旦考出去了,大學畢業,國家再給安排個面的工作,一招翻,從此不用回家刨土過苦日子了。
“秀秀,快,快,把手洗了,招呼馬老師進屋坐——”
孟鶴平臉滾燙的,他恨不得找地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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