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蕭昂這樣毫無禮貌地質問，陸滄夜居然沒說別的，只是眼神裡寫滿了絕，那種絕是蕭昂從來都……

沒有看見過的。

陸滄夜，什麼能令你這樣絕？

蕭昂的一顆心都快要跳出膛了，他迫不及待地追問陸滄夜，“你上的，是夏恩星的嗎？”

陸滄夜沒說話，手指尖卻抖著。

“是夏恩星的。”

隔了許久，陸滄夜的靈魂和意識才緩緩回到裡，他深呼吸一口氣，眼中眸閃爍，“夏恩星……流了好多。”

“這一輩子為你流的已經夠多了！”

蕭昂忍無可忍，恨不得現在一拳打在陸滄夜的臉上，如今陸滄夜賣什麼慘裝什麼傻，向來流傷的那個，是夏恩星啊！

陸滄夜被蕭昂這話說得都晃了晃，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掌心的，溫熱的早就已經涼了，黏糊糊地沾在了他的手指上，他還記得自己用力替夏恩星按著傷口時到的的的覺，那是頭一次……

頭一次，陸滄夜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要失去夏恩星了。

這種失去，不是神層面的失去，是客觀意義上的失去，是從此以後一輩子再也聽不見的訊息，再也看不見的臉，是的世界和他直接斷開了所有的關聯，往後的人生裡，陸滄夜的時間還在拉長，而夏恩星的人生，則永遠停留在了那個點。

這種失去，名為死去。

不行……

“我五年前，已經失去了過一次……”

陸滄夜發著抖，“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五年前他遞給手檯上大出的夏恩星一封離婚協議，而夏恩星迴應他的，是一張死亡證明。

心臟深發出來的劇痛幾乎令陸滄夜無法呼吸了。

不能……不能這樣……

他慌地搖著頭，本沒辦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只有在這個時候，什麼勝券在握，什麼高高在上，統統徹底決堤，他要那些虛的到底有什麼用，夏恩星走了，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咬著牙他也同樣咬著牙恨他的人走了，他還要這些做什麼！

陸滄夜知道蕭昂看不慣自己，但是這一刻，陸滄夜竟然弱到了要向蕭昂尋求幫助的地步。

他紅著眼睛，孩般詢問蕭昂，“夏恩星……有沒有，給你們留下什麼東西？”

蕭昂愣住了，回過神來他才發現，往日裡夏恩星那些言語中，藏著這麼多的。

不再手安茉莉的糾紛，是因為怕以後不在了，安茉莉只能一個人吃苦，不如提前讓安茉莉長。自己出院，留下蕭昂照顧夏流，也是如同託孤，將自己的孩子付給最靠譜的人。去尋找意濃，給意濃那麼多錢，同樣是為了能夠讓意濃的人生不再被摧毀……

夏恩星背地裡做了這麼多事，都是因為……

想好了，不要這條命了。

蕭昂按著陸滄夜的肩膀，“你冷靜，你冷靜，現在醫生是在搶救夏恩星嗎？是嗎？”

陸滄夜點頭，“是的……可是醫生剛和我說大出，可能很難保住……”

“是誰害得這樣的！”

蕭昂咬牙切齒，覺到里似乎嚐出了腥味，“陸滄夜，是誰對——”

“夏如柳……”陸滄夜回想起了自己不敢回想的一切，“夏如柳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刀子捅進了的裡……”

蕭昂實在無法忍了，他現在恨不得去找夏如柳算賬，但是如今夏恩星生命垂危，他必須要冷靜下來，家裡的夏流還得他照顧……

蕭昂站在那裡，手指攥了又鬆開，彷彿是在做什麼決定，“那麼現在呢？”

“警方當場抓捕了夏如柳，因為是公開的殺人行兇，加上在網路直播，影響很惡劣，萬一被青年看見了，嚴重危害到他們的心健康，甚至在場的很多人都要做心理安輔導……”

陸滄夜把話說完了，講了所有人的結局，卻偏偏沒有說自己的，“夏家現在在遭社會各界的質問，包括以前的一些事也都牽扯出來了。”

夏恩星用自己的命，換來了夏家的大廈傾塌，而如今的夏家人自然都如同過街老鼠，當初夏恩星是怎麼被人排斥的，現在這便是夏家人的下場。

可是夏恩星，當真值得嗎？

陸滄夜忍地皺著眉，站在手室門口，和蕭昂兩個人沉默地等待著，等待著會不會有奇蹟發生。

而此時，又有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手室的門外，看見蕭昂和陸滄夜一起守著，男人的腳步一頓。

三個人對視，都從他們的眼裡看見了痛苦。

最先開口的是陸滄夜，“你怎麼會來這裡？”

回答他的是夏行雲，“我來……看看夏恩星。”

“夏家如今自顧不暇，你還有空來看夏恩星。”

陸滄夜的聲音冰冷，“夏行雲，你這麼多年明知道夏如柳陷害夏恩星，為什麼……”

從來都不肯搭一把手。

但凡有一個人，曾經在最黑暗的時候對出過雙手，都不會變現在這樣……

“夏恩星在鏡頭前說，問我要了一個億，去買了夏如柳的證據。”

夏行雲的嚨口抖著，終於把話說完了，“其實……沒有。”

蕭昂聽見這個，當場站了起來。

這可是跟J有關的訊息，他眼神無比銳利地說，“你妹妹夏如柳果然是向J諮詢的各種栽贓陷害夏恩星的手段的是不是！”

夏行雲艱地開口說話，“我不清楚，但我確實聽過我妹妹聯絡一個J的人，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份，我也無從得知，因為本查不到。”

“那你說的，夏恩星沒有，是指什麼？指沒有買到夏如柳的證據，還是說沒有問你要錢？”

“確實問我要錢了。”

“你給了？”

蕭昂睜大了眼睛，連同邊上的陸滄夜也有些錯愕。

錯愕的背後，甚至有些痠痛從口浮上來。

夏行雲，你好捨得啊，這一個億也不是簡單能夠一次拿出來的數字，居然……就這樣給了夏恩星。

“但是沒有買到夏如柳的證據。”

夏行雲低下頭去，好像陷了什麼回憶旋渦裡。

那一陣子，他和夏恩星走得那樣近，他也曾經抓著的手，著的脈搏，對的接近束手就擒。

明明知道夏恩星是在令他心，明明知道這是一種勾引……可是夏恩星，我本拒絕不了你。

“所以夏恩星是故意這麼說的，就是為了，能夠有更公開更直接的理由來讓夏如柳遭到逮捕……”蕭昂猛地想通了，夏恩星居然是這樣想的。

沒有辦法完完全全利用自己手上的證據把夏如柳送上去，那麼剩下唯一可以利用的，便是夏如柳對自己的恨意。

夏恩星的手段，是自毀。

是過毀滅自己的方式，來讓夏如柳到審判。

怎麼會……這麼狠呢，夏恩星。

邊沒有可以利用的東西的時候，連自己的之軀都可以利用！

陸滄夜死死咬著牙，覺到了牙都泛酸。

“而且。”

夏行雲停頓了一下，緩緩說道，“這一個億，夏恩星沒有用。”

蕭昂和陸滄夜都愣住了。

“夏恩星……也許猜到了，只要跟夏如柳走到這一步，夏家同樣難辭其咎，現在我們家到了巨大的力，來自社會各界的輿論和監督已經把我們家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夏行雲材高大，向來沉穩靠譜，哪怕現在夏家開始落魄了，他站在這裡，也一樣落地有聲，他道，“夏家很可能會破產。”

陸滄夜和蕭昂對視了一眼，沒說別的。

“這一個億，夏恩星過私人賬戶，打回到了我的賬戶裡。”

夏行雲說到這裡，睫了，“提前問我拿走了一個億……是，在幫我留後路。或許在問我要這一個億的時候，就已經預測到了以後會發生的一切，就如同幫我存了一個億起來似的。現在夏家一無所有的時候，這一個億，就為了我最後的本錢……”

夏恩星，到底要用什麼樣的詞語能夠描述你這樣的人呢。

你明明你想要夏家破產，卻偏偏……

最後給夏行雲留下了這麼一條路。

“試探我，問我能不能給一個億，我給了。”

夏行雲眼眶微紅，居然自嘲地苦笑了一聲，“沒想到，我這麼一點兒僅存的良知，能在最後救我一命。這一命，是夏恩星給的。”

夏行雲也是旁觀者，甚至是幫兇的一份子，可是他在最後關頭，願意給夏恩星這麼一丁點看起來本就算不上幫助的幫助，讓夏恩星……給他留了，最後的後路。

你明明是想報復我們夏家的。夏恩星。

為什麼……

夏行雲手捂住自己的臉，低頭笑著，嗓音嘶啞，“怎麼會這樣啊，我真的無法理解也無法承，夏恩星，為什麼……”

陸滄夜站在那裡，心裡如同經歷著滔天巨浪。

用“震撼”這個詞語來形容他現在的心境，已經是有些程度不夠了。

他只覺得渾發涼，夏恩星計算好了一切……

一直等待著，等待著。

等待著復仇，決絕得就像是在等死。

等待著夏如柳被到最後在眾人面前暴真面目的那一天。

等待著……自己消道亡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