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波敲了好半天，院子裏才響起開屋門的聲音，一個中年男人啞著嗓子問：“誰呀？”

    “陸哥，我，分局的沈波！”

    院子裏沒了聲音，大約十幾秒鍾後那人才說：“我沒啥可說的，你也不要再來了！”

    砰！

    屋門用力關上了。

    周東北記得這個聲音，他就是原紅木廠的老板陸峰。

    他給沈波使了個眼，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你這人怎麽回事？我都說不追究了，你咋還沒完沒呢？”陸峰又推開了房門，聲音急躁又著些無奈。

    “陸大哥，你開下門，畢竟我也是大老遠來的，就算沒別的事兒，讓我暖和暖和還不行嗎？太冷了！”

    周東北一直沒出聲，畢竟沈波來過幾次了，鄰居們不會當回事兒，可萬一發現自己，很可能就會傳揚出去，讓事無端出現變故。

    沈波那番話有了效果，院子裏響起“噠噠”的拐杖拄地聲。

    門開了，看著眼前這張消瘦滄桑的臉，周東北幾乎都不敢認了，要知道當年的陸峰材微胖，意氣風發。

    “陸總，還認識我嗎？”

    沒想到外麵不止沈波一個人，陸峰先是怔了一下，看到周東北更是目瞪口呆，結結道：“周、周總？！”

    “咱進屋聊？”

    “快、快快、快進屋！”

    院子不小，厚厚一層雪，通往柴火垛和煤堆方向有些雜的腳印，拐杖在雪地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小。

    四個人跟著他往裏走，屋裏溫度不高，沒有想象中寒酸破敗，家用電什麽的都全，隻是有些髒。

    沙發上、椅子上、櫃子上……到扔的都是髒服，看著就像隨時要搬家一樣。

    周東北扶著陸峰往沙發方向走，二虎連忙過去把上麵的東西都撿了起來，陸峰說：“堆一邊兒就行，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們來，太了！”

    “嫂子怎麽樣？”周東北問。

    他停了一下，繞過沙發往裏屋走，大夥跟在了後。

    門開了，好大一尿味襲來，就見一個人裹了條棉被，披頭散發盤坐在炕上。

    歪著頭，眼神迷茫地看著窗外，子前後微微晃，裏還嘀嘀咕咕說著什麽，對門外這些人視若無睹。

    馬曉華幾個人對視了一眼，相互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怒火！

    陸峰關上了門，幾個人回到了客廳，分別坐在沙發上。

    周東北開門見山，“陸總……”

    “別！”陸峰一臉愧，“千萬不要這麽了，我現在就是個殘廢而已！”

    “那我就陸哥！”周東北不去糾結這個，繼續說：“你和劉家兄弟這事兒我才知道，今天來就是想問問陸哥，你可以不信任波哥，能不能信我？！”

    陸峰怔怔看著他，很快就紅了眼睛，“其實，我去找過你……”

    “找過我？”周東北看向了二虎，二虎搖了搖頭。

    “我去過東北公司，在院門口轉悠了好半天，最後還是走了！”

    “為啥呀？”

    陸峰苦笑起來，“周總，咱倆當年不過隻有一麵之緣……不對，前後見過兩次，還沒談，我說話不好聽，可都是心裏話，你會為了這種關係去得罪劉衛國哥倆嗎？”

    周東北無言以對，人家說的對，就像這次一樣，無論說的多麽大義凜然，出發點還是因為自己家裏的事。

    如果姐姐沒承包大百貨，沒因為代理金利來和趙老小鬧翻，自己會去主招惹劉家兄弟嗎？

    答案是肯定的，不會！

    人就是這麽自私，隻要對方不挑釁自己，不阻礙自己的財路，自己就輕易不願意打破這種微妙的平衡。

    更何況自己不是警察，這不是自己的本職工作。

    而像沈波這樣已經非常難得了，畢竟不是他們二隊的案子，大局長又看他不順眼，如果知道他手，肯定挨收拾。

    可他還是一次次來找陸峰，真心想幫他。

    陸峰歎了口氣，“這就是我沒進去的原因，思來想去，已經這樣了，就別給局外人找麻煩了！”

    周東北也是暗自歎息，拿出煙分給大家，二虎幫大夥點燃。

    “我不方便，二虎兄弟替我給大夥倒點兒水！”陸峰說。

    幾個人趕說不用客氣。

    周東北長了手，想往煙灰缸裏彈煙灰，可裏麵已經滿了，二東手拿了起來，陸峰說：“倒後屋爐子裏就行！”

    “陸哥，”周東北也不瞞，把自己姐姐的事說了一遍，“事就是這樣，實話實說，我想拿下這哥倆，卻又不想去和他們火拚，希你能幫我！”

    陸峰暗自一歎，這就對了，不然怎麽可能無緣無故的來幫我？

    他沉默半響：“我想知道怎麽保證我倆口子的安全？”

    “我會把嫂子送到醫院，並派人守護，再帶你去市局刑警隊，你放心，那邊李超夠不上……”

    “李超？”陸峰搖了搖頭，“如果沒人給他撐腰，他這些年也不會這麽囂張！”

    “你放心，在興安城，公安係統再大也大不過方局，你應該清楚我和他的關係！”周東北又問，“孩子在家？”

    他搖了搖頭，“我就一個閨，畢業後留在哈市工作了！”

    “哦，”周東北點了點頭，“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派人去保護！”

    “不用，這事兒一直沒牽扯到，那些人也不知道在什麽單位上班。”

    “那就好！”周東北說。

    客廳裏安靜下來，陸峰一口一口著煙。

    他還在猶豫。

    當初他不是不信任沈波，也知道他是個好人，可有些事不是好人就行的，他一個小小的刑警隊副隊長，案子又不是他們隊的，一個弄不好都得把他搭進去……

    如果那時候沈波介，不僅於事無補，自己和老婆都很可能因此喪命，那些人什麽都幹得出來！

    周瘋子不一樣，社會上有威名，方有人脈，這是個機會！

    可他還是有些猶豫，都說一步錯步步錯，自己當初要是直接把廠子給了他們，也不會沒了一條，老婆更不會造這樣！

    劉家兄弟不是吃素的，手下一堆亡命徒……怎麽辦？

    馬曉華看出了他的猶豫，輕聲問：“陸哥，你認識我嗎？”

    陸峰點了點頭，“小馬哥，馬總，我當然認識，當年我也跳舞……”

    他說了半截話，低頭看向了那條殘，幽幽一聲歎息。

    “陸大哥，”馬曉華看著他，目堅定，“既然你認識我，我就給你個保證，無論他們有多人，從今天開始，隻要我小馬在，就沒人能得了你一頭發！”

    “還有我！”沈波說：“隻要陸大哥你跟我進了市局，我會寸步不離，負責你的安全！”

    陸峰又一次沉默下來，好半響才說：“能不能……能不能讓我再想想，給我一天時間好不好？”

    周東北知道不能他，不經他人苦，莫勸人大度，工廠被搶，老婆瘋了，他自己又沒了一條……換誰都不會輕易做出決定！

    於是他站了起來，“二東，馬哥，你倆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