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聽到這句話，仰起頭嘿嘿一笑：“這位老板，拉出來的屎你可別再坐回去！”

    說罷，他拉開了在脖子上的一個破破爛爛的皮包，裏麵一遝遝都是嶄新的一百元。

    李偉看的很清楚，同時也看到了頭手腕上有隻藍的雄鷹紋，還有一排用煙燙出來的煙疤。

    人群又一次沸騰起來。

    “查查吧！一共是多！”頭提高了嗓子，“還有其他賣票的，都查查，哥哥我都要了！”

    我艸！

    李偉差點一個跟頭紮舞臺下麵去。

    他穩了穩心神，剛想讓人把特等獎和幾個一等獎彩票放售票箱裏，就發現已經晚了，14個售票箱前，都站著一個小子，或是一臉橫，又或是流裏流氣抖著。

    “這位大哥，”他趕快說：“難得遇到這麽豪氣的朋友，都買下來肯定沒問題，不過現在剩的還多，你買下來就算把舞臺上這些獎品都中了，也不合算……”

    “扯嘰霸蛋！我就是想買，中不中獎你管我呢？！”頭罵了起來。

    李偉連忙給其他人使眼，意思是查票時把有獎的票混裏麵去，隨後對頭說：“那好吧，我讓其他工作人員幫你查……”

    “不用！”頭拉長了聲調，“從現在開始，你們的人不能再彩票箱……”

    李偉急了，“我為啥要聽你的？”

    頭哈哈大笑，“因為我怕你們玩賴！”

    下麵好多人哄笑起來，李偉急得汗就下來了，隻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賣！如果賣了的話，又會出現興安市那天的場景。

    頭可不給考慮的時間，又喊：“各位，他們不敢賣了，你們說怎麽辦？”

    “砸！”

    “砸！砸！”

    這些人本來就憋著氣，來去最大的獎品就是一袋洗膏，大喇叭裏一會兒說這個中臺洗機，那個又中了臺電視，怎麽就不是自己？

    一定有鬼！

    對，就是有鬼！

    人群裏有人喊：“騙子，我都買了兩千塊錢的了，啥都沒中！”

    又有人喊：“對呀，我買了五百塊錢的，就中了兩袋洗膏，大騙子！”

    李偉看的清楚，這幾個喊話的肯定是一夥的！

    他連忙喊過主持人，“快，快讓秦隊長過來……”

    他知道，這時候隻有警察喊話最好使，主持人慌忙往舞臺一側跑。

    人群裏大喊騙子的越來越多，煽得群激，大夥都在往前湧，很快舞臺開始搖晃起來。

    “砸了他，騙子！騙子！”

    轟隆隆——

    舞臺塌了！

    有人大吼：“搶他媽的——”

    “搶！”

    “電視是我的！”

    “我的自行車——”

    “……”

    人們像瘋了一樣，誰都沒注意的是，那個要把全部彩票都買走的頭，還有人群裏囂的人，都已經消失不見了，他們邊喊邊退，本就沒跟著這些人去搶。

    李偉已經輕車路，在舞臺倒塌之前就從後麵跳了下去，又跑出去好遠，幾個人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李偉麵目冷，咬牙切齒，“周瘋子，我草你八輩祖宗！”

    合夥人老劉拉著幾個人在一旁竊竊私語，以前李偉總吹牛說他的關係多，現在看啥也不是！

    已經連續兩次出現這種況，這買賣還能幹了嗎？

    ——

    遠在興安的周東北臉有些發燒，不過他以為自己是被氣的。

    昨天他在東北大飯店剛請完資局一眾領導，可今天去要賬的時候，又被卡住了。

    訥河的事，本來他是想求已經升勞改局副局長的段磊，可劉老六知道以後，說他打個電話就行。

    於是他就打了個電話，打完說你放心吧！

    馬誌強那邊隻有不到一個月時間了，周東北急需回籠資金，就沒再多問訥河的事兒，讓那個李偉吃點苦頭，出口氣也就算了。

    彩票這件事看似過去了，但也因此把魏俊民徹底得罪了，這刺兒算是埋下了。

    老嫖和姬老蹲了幾天看守所，錢雖然拿回來了，卻又被二虎搶走了四萬多，兩大王算是買了個教訓，這段時間消停了好多，專心經營他們的小買賣。

    天已經快黑了，周東北還坐在資局副局長賀永的辦公室裏。

    “賀局，真不是我哭窮，如果您這邊再不給錢，我那幾個工地都得停工了……”

    賀永模樣像個飽讀詩書的老學究，可人不可貌相，這人十分聰明油。

    他雙手一攤，“周總，能做的我都做了，可黃局不批，你說我咋整？他老人家這些年可是局長書計一擔挑兒，我幹著急也沒用啊！”

    周東北不想和他墨跡了，站起來說：“賀局，那我就隻能找黃寶隆了，你知道我啥格，如果真鬧的沸沸揚揚，您別怪我！”

    賀永連忙說：“你別衝，資局現在的況你也知道……”

    周東北立了眉，“你們窮我知道，可合同上每一筆款的支付日期都寫得清清楚楚，一年了，難道你們沒錢，我們就得認賠？哪兒有這樣的道理！”

    “算了，我去找黃局！”說完他就往出走，走到門口又叮囑了一句，“賀局你等等我，待會兒一起喝酒去！”

    “可不去了，你去吧，我等你一起走……”

    他大步流星來到了黃寶隆辦公室門前，毫不猶豫敲響了門。

    辦公室很大，隻是設施有些陳舊，就像資局這個單位一樣，一衰敗的氣息撲麵而來。

    黃寶隆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麵，兩條胳膊拄著辦公桌，手裏還拿著支鋼筆。

    他是個瘦高個，讓人過目不忘的是兩個高高的顴骨，這張臉有些冷，眼神深邃，再加上天將暗，辦公室裏又沒開燈，看著就像個落魄的貴族吸鬼。

    “黃局，你好！”周東北走到了他辦公桌前，沒有過多的客氣，“西牆那趟門市建築款拖的太久了，我看都已經有租出去兩套了，可你們隻支付了第一筆款，請問剩下三筆什麽時候能給上？”

    “再等等吧，讓我們緩緩！”黃寶隆麵無表。

    “不行，”周東北搖了搖頭，態度堅決，“時間太久了，連支付尾款質保金的時間都過了！”

    “黃局，您也得諒一下我們，工人的工錢和材料款都是我們墊付的，這麽一大筆錢，我們真是墊不起，幾百工人都在等米下鍋，如果再不給，手裏幾個工程都得停工……”

    黃寶隆靠在了椅子上，抱著肩膀，“我們真沒錢，你說怎麽辦？”

    周東北真想破口大罵，沒錢你們他媽扯這個犢子幹啥？沒錢就能耍臭無賴？

    可他知道，罵出來是痛快了，對事卻毫無幫助，隻能讓事變得更糟。

    當年承包宴賓樓的時候，就因為他和姐夫梁建國不對付，怕被他知道，所以徐輝幫忙找的市府辦公室主任劉金匱迂回了一下，承包下了宴賓樓。

    紙是包不住火的，沒多久黃寶隆就知道了，可這裏麵畢竟有劉金匱的麵子，他也不好說什麽，就這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

    資局眼瞅著也快被解散了，去年春天，他們要把大院西圍牆都了，蓋一溜兩層樓的門市，用來創收。

    負責此項目的是副局長賀永，自己一頓酒就把他拿下了，當然了，該給的好也不會。

    現在這種況，其實在接這個項目前就預料到了，所以當初孫廣誌不想做，自己卻堅持做。

    黃寶隆也不是故意為難自己，因為資局真沒錢，當年計劃經濟下的香餑餑，此時已經茍延殘。

    誰都不知道的是，自己要做的目的，不是為了賺工程的錢，而是為了這趟二層門市！

    用不上兩年，這裏全都了歌廳，到了晚上路邊停滿了出租車，真是鶯鶯燕燕，歌舞升平。

    不算未來的增值，往後的日子收房租都能收到手。

    “黃局，如果真拿不出錢來，就隻能拿房子抵了！”

    “房子？！”黃寶隆揚了揚濃眉，“什麽意思？”

    “這一趟門市一共是22套，做個價，看看多套能抵上欠的工程款……”

    黃寶隆沉默起來，是個好辦法，可這麽一來，局裏就收了好多錢，但再不給的話，確實也說不過去了，真把這個周瘋子急了，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

    “這些房子的產權可都是公產，你過不了戶，能行嗎？”他問。

    “沒問題，咱們把買賣合同擬好，總有一天公產可以買賣，那時候再辦理產權過戶就行了！”

    “好！”黃寶隆到底是做了多年的一把手，辦事十分爽快，“那你就核算一下吧！”

    周東北從包裏拿出了一頁紙，還有一張疊好的平麵圖。

    他把平麵圖打開，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又把那頁紙也放在了上麵，說：“已經算好了，您過目！”

    黃寶隆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心中暗罵，小狐貍，原來早有準備！

    周東北明白他在想什麽，心中暗笑，房子還沒蓋起來的時候，我就準備好了！

    “12套？！”他看完張紙，又看向了平麵圖，上麵用紅筆勾勒出了12套麵積最大的，不由憤怒起來，“不行，絕對不行，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