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華進屋的時候躡手躡腳，可還是驚醒了方有容。

    “去，一的酒味兒！”

    方有容見他去親睡的兒子，手推了他一把，隨後就看到了他襟上的點子，“又打架了？”

    馬曉華幹笑兩聲，“那啥，穆桂英鼻子出了……”

    方有容坐了起來，“這兩幾年瘋子發展的好，我看前幾天什麽項目奠基儀式又上了電視新聞，人家也從來不虧待你和七哥！”

    “可你看看七哥，人家的脾氣是越來越好，再看看你，怎麽現在一點火就著？”

    “瘋子不混社會，因為人家沒時間混，你們就別給人家惹事兒，時間長了，誰願意總給你們屁……”

    馬曉華也不強，聽著的絮絮叨叨，鞋上了炕。

    瘋子曾經說過，事兒的人旺家，挑事兒的人敗家，所以每次方有容無論怎麽說自己，他都笑嗬嗬聽著。

    兩個人一直住在四中後院這套房子，也是住習慣了，覺得哪兒都沒這兒好。

    他很快了，就要往方有容被窩鑽，方有容往出推，“上邊喇去，一的酒味兒，牙不刷腳不洗的……”

    馬曉華嬉皮賴臉，“難得這臭小子睡這麽香，咱倆做做運。”

    “你先別鬧，和你說點事兒！”

    “你說！”他的手開始不老實起來。

    “媽年紀大了，方方也太淘氣，晚上回來，我看媽追他波靈蓋都哢破了……”

    馬曉華坐了起來，急道：“哢壞了？”

    “沒事兒，就是破了塊皮，我琢磨著得把他送兒園了。”

    馬曉華長舒了一口氣，躺了下來，“行，送吧！”

    “我想送政府兒園，咱們這兒也就那兒條件好，可人家不收外麵的孩子。”

    “那咋整？”馬曉華問。

    “你問問瘋子，看他能不能幫忙找找人……”

    “哦，那沒問題，明天我就和他說。”說完，他又開始起手來。

    “別著兒子……咋這麽煩人……”

    ——

    紅浪漫咖啡屋。

    老嫖還是一板板正正的單排扣西裝，袖口皮爾卡丹的商標還在，自從兩年前用上了青蘋果洗發香波，馬尾更飄逸了。

    此時他心滿意足，右手拎著沉重的大哥大，左腋下夾著小手包，從後麵工作間晃晃悠悠走了出來，隨手往櫃臺上扔了張嶄新的一百元。

    楊桂枝笑嘻嘻道：“樸總，姬哥早就說過，不能要你的錢……再說了，這也太多了，哪能用得了這麽多……”

    老嫖不高興了，“別扯淡！給你就收著！兄呢？”

    楊桂枝下往角落沙發努了努，姬老正半躺在沙發上睡覺，臉上還蓋著本花花綠綠的雜誌。

    他背著手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彎下腰仔細看起了那份雜誌。

    真狂野！

    由於是打開後蓋在臉上的，封麵和封底都看的清清楚楚，兩個頁麵上至畫了五個人，一個比一個穿的。

    封麵右側四個大字：野風流！

    標紅大字分外搶眼，一旁是亞當橫抱著夏娃的背影，結合兩個人突破理學原理、不符合學常識的曖昧姿勢，故事主旨一目了然。

    右下角臉上打了層影，眼裏那抹似明非明的笑意，瞬間就能勾起人的好奇，等著你翻開頁，破譯潘多拉碼。

    上麵還有好多個小標題，什麽的魔力、被野人掠走的婦、藝員沉浮、萬元戶之死……

    老嫖搖頭歎，改革春風吹滿地，老百姓們終於得以自由遷徙，在廣闊天地創造財富，即使是這樣，他們也沒忘記自的神文明建設。

    於是，伴隨著無數縣城鄉鎮車站裏奔湧不息的人流，地攤文學迎來了屬於自己的黃金時代。

    其中，“全庸”的山寨派、“氣功”的神派以及“舞”的香豔派，是地攤雜誌的全權代表，這三派剛好滿足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剛需，為難熬的旅途增添了一抹亮。

    當然了，還有其他一些江湖小門派，例如有主打真實事專注於家庭倫理的，還有奇案要案荒唐案法製紀實的……簡直是五花八門。

    再一點兒就不能出版的設計理念，往往貫穿這些雜誌的始末，它們把握住了時代的黃——始終跟臍下三寸之地。

    老嫖手把雜誌拿了起來，出了姬老的大臉。

    他把大哥大和手包夾在了一起，三下兩下就將這本雜誌卷了起來，“我拿回去研究研究！”

    姬老醒了，連忙去搶，“這是文學，你能看懂嗎？”

    “別整用不著的，”老嫖拉著他就往出走，“了，陪我整點串去！”

    姬老打了個哈欠，嘟嘟囔囔：“完犢子玩意兒，這麽快就出來了！”

    “快個屁，你特麽都睡一個多小時了！”

    不遠就有兩家串店，半夜了人還多，兩個人走進去以後，幾桌連男帶紛紛打招呼，兩個人麵帶微笑，頻頻點頭。

    老嫖點了20鐵簽，10個竹簽大串，四個新鮮的大羊腰子，一遝興安塔啤酒。

    擼著串，喝著啤酒，！

    老嫖說：“你發沒發現，天暖和以後，商業街上有幾夥擺攤兒唱歌的？”

    “唱歌的？唱啥歌？”

    “就是擺個電視，然後放錄像帶跟著唱歌，唱一首五錢……”

    “哦——對對對，有，”姬老想起來了，“啥OK……”

    老嫖說：“卡拉OK！”

    “對對對，咋了，你個大老板，還能去街上整這玩意兒？”

    “你傻吧？非得在街上？”

    “那去哪兒？”

    “就像你的咖啡屋一樣，有大廳有包房，都擺上電視唱歌，你覺得咋樣？”

    姬老恍然大悟，小眼睛都瞪圓了，“再弄些小兒陪著喝酒跳舞XX？”

    老嫖一拍掌，哈哈大笑，“對，咋樣？”

    姬老豎起了大拇指，“牛，比我現在這種形式強多了，這幾年常有傻進來要咖啡喝……”

    老嫖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兄啊，時代在進步，社會在發展，我們也要與時俱進嘛！”

    “是是是，就得和老弟你常通，啥來著，集啥益……”

    “集思廣益！”

    “對對對！”他腦袋點的像小啄米一樣，“你先打個樣兒，好的話我也弄一個，這幾年也賺了一些，再不折騰折騰都發黴了！”

    “老板，再來幾瓣兒蒜！”老嫖喊了一嗓子。

    兩個人幹了一杯啤酒，閑聊幾句後，姬老剛才還興的大臉轉眼間愁雲布，歎了口氣問：“你沒發現我有啥變化？”

    老嫖咬口大腰子，就口蒜，“啥呀？臉好像更大了！”

    “滾，我說店裏！”

    “店裏？那就是工作間了，裏麵越來越他媽埋汰……”

    “生意好，沒辦法，不是這個！”

    “那是啥呀？”

    姬老幹了一杯啤酒，“你沒發現，現在都是桂枝收款嗎？”

    “啊，那咋了，不是你讓的嗎？”

    “是，是我讓的，可這也是我苦惱的地方！”

    老嫖奇怪起來，“貪汙你錢了？”

    “不是！”姬老搖著腦袋。

    “真他媽費勁！”老嫖急了，“不說拉倒！”

    “我、我、我發現我上了……”

    吧嗒！

    老嫖手裏的半瓣大蒜掉在了桌子上，“啥？”

    “我說、我說我發現自己離不開了……”

    尼瑪！

    老嫖愁的直撓頭，這兩人真要是在一起了，估計得全興安市人的笑柄，擺二十桌酒席的話，沒十桌也得有八桌是連橋。

    最主要，自己也是。

    造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