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喜歡與陸見相比嗎?”晏長陵勸他別與他比,今日卻道:“你連他一個腳指頭都比不上。”
兩人同樣都有著不蔽的過去,但一個無懼無畏,努力與命運做著斗爭,一個卻怨天尤命,自卑又自利。
之后晏長陵沒再去看他一眼,起離開了地牢,臨走前同他道:“你趙縝親教給我的教訓,我晏長陵記下來。”
趙縝一句話也沒說。
面慘白。
不知是不是被他的那番話打擊到了自尊,跌坐在冰涼的地上,耳邊突然響起了長公主的埋怨聲,“今日要這,明日要那,當自己是誰呢?!一面想要本宮端茶倒水孝敬,一面又問本宮要銀子買緞子,這不是可笑嗎。下賤婦人若是沒了本宮的抬舉,算個什麼東西,同人提鞋都不配......”
接著又是另外一幕,廊下婢圍一團,低聲議論道:“你們看到了沒,今日老夫人置辦的那新?”
“能不瞧見嗎?非得拉著咱們問,好不好看。”一婢噗嗤一聲笑,“老都老了,還穿什麼緋,屋里有銅鏡又不是自個兒沒長眼睛,丑不丑能瞧不出來嗎。”
“村野來的婦人,哪里知道丑?真把自己當貴婦了,指不定真認為好看呢,咱就等著吧,到了宴會上,有得熱鬧看了。”
......
“長公主怎麼就看上了駙馬?”
“怎麼就不能看上了?駙馬乃新科狀元,人才又不差,差的是門戶,還有個拿不出手的老娘罷了。”
“我要是駙馬,有這樣的母親早就送回了老宅子藏著不敢見人了,虧得他拿出來顯擺,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個丟人的娘一般,還妄想讓長公主伺候,真是可笑......”
昔日的片段,不斷地浮現在眼前,諷刺聲頻頻耳,喋喋不休,震耳聾。
“別吵了!”趙縝突然怒吼一聲,堵住耳朵,抱著頭,哭出了聲來,“母親啊,你到底還是害死了孩兒......”
晏長陵沒聽到他那一聲,不然犯不著又得惡心。
從地牢出去,一路沉默不語。
周清快走兩步,同他并肩,看了一眼他臉,自告勇,“主子,我去了結他?”
這人真不配活著。
他終于能理解主子為何會突然從邊沙回到京城,這一計謀倘若當真被他們得逞,不只是晏家軍,邊沙所有的將士,沿途的百姓都得完蛋。
前線兵將的命運一半都掌握在了當權人手里,這話說的一點都沒錯,遇上敵人不足為懼,拼一拼尚能活下來,就怕被同盟背后刀,死得不明不白。
晏長陵面瞧上去沒什麼神,淡然道:“讓沈康把證詞整理好,給陛下,人留著,同國公府的案子一道審。”
先前朱國公盜了圣旨,陛下尚且不知他拿來有何用,多半是看在了皇后與太子的面上,只罷免了他的職,并未治他的罪。
如今有了趙縝作證,他想保國公府也保不住了。
從地牢上去,外面已一片漆黑,錦衛的侍衛提燈迎上前,替他照著腳下,晏長陵緩緩走向大門,腳步剛過門檻,便看到了門外立著的一道影。
白明霽已等了他半個時辰,怕打擾了他,沒讓人進去稟報,此時見人出來,便轉立在門口,看著他緩緩走過來。
早上兩人一道出發去了大理寺,一日景發生了太多的事,晏長陵有些累,不知從何說起,也不太想開口,想安靜一陣。
白明霽也沒問他到底怎麼樣了,待人到了跟前,便俯去牽他的手,手有些涼,白明霽握了握,問他:“不是說熱嗎,怎麼這麼涼?”
晏長陵一愣。
在錢家都聽到了?
聽到了,沒穿他?
白明霽沒去看他尷尬的臉,拖著他的手,把人拉到了車上,遞給了他一塊米糕,道:“拿過來時,也是熱氣騰騰的,可惜如今涼了。”
晏長陵這才察覺自己一日沒吃東西。
自然也記得上回他給買的那個米糕,手接過來,逗,“還恩來了?”
白明霽沒應,催他道:“快吃吧。”
晏長陵慢慢地嚼著。
白明霽安靜地坐在他旁,等著他把那塊米糕盡數吞進了肚子里,又遞給了他一個水袋,“小心噎著。”
晏長陵迎頭灌了一口,腹中飽了,臉也好了許多,手里的水袋還給了,嗓音低啞,“多謝。”之后便不再說話。
自從他在邊沙睜開眼睛,知道自己回到了半年前后,便把經歷過的那一場災難,歸為了一場夢,不去回憶夢里的一切。
今日見到了趙縝,把他的記憶勾了出來,畫面淋淋地擺在眼前,恍如昨日,滿手鮮的覺至今還記得一清二楚。
哪里又是一場夢。
馬車一路往府上趕。
晏長陵突然累了,把頭往白明霽上一靠。
白明霽胳膊抬起來,讓他靠在了自己的上,手搭在他額頭之間,輕輕地著,“睡一會兒,到了我你。”
不知是小娘子上溫暖,還是馬車搖晃起來容易犯困,晏長陵當真睡著了。
快到晏府時,白明霽并沒醒他,深知噩夢帶來的痛苦,若是醒了只怕再也難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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