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的疼痛慢慢地變得遲鈍,眼睛一陣陣發黑,耳邊聲音傳來,已辨不清是孟挽在掙扎,還是從門口灌進來的風聲。
拼了一輩子。
還是沒能得到善終。
想保護的人,也一個都不在了。
圣賢人道:盡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這般孤魂野鬼,應該不了回。
—
昨夜一場驟雨起,狂風卷著悶雷響了半宿,今晨剛住點。
“上月來信,說是走水路,白家的船只都到揚州了,又改了馬車,這一路上車子攆著稀泥走,不存心折騰人......”
一陣細風穿窗紗,漠漠輕寒拂向臨窗人的臉頰,白明霽扭回頭,便對上了一雙敢怒不敢言的怨懟目。
說話的人正是白家那位游手好閑的二公子白星南。
一到白明霽的視線,白星南立馬了脖子,四下里一張,見馬車就他們兩人,脊背頓時直,防備地看著,“我已滿十五,高你一個頭了,你若再敢以暴力服人,我可要還手了。”
白明霽一笑,“你哪回沒還手?”
“是你不講武德,老揪我頭發。”
“你沒揪?”
白星南不樂意了,“誰有你豁得出去,自小打架回回拼命,非得贏了才算......”
“你倒是拼點命,也不至于連試都沒過。”
腳下的馬車一頓,應到了城門,白明霽沒再搭理他,拂開窗簾,瞧去窗外。
幾日霾后,久違的日頭似水洗過般穿翠柳,初澆枝,葉面殘珠如,眼滿目芳華。
當下確乃驚蟄時節。
劇|毒斷腸之時,瞧得清楚,庭外碧云天,黃葉地,是個窮秋。
雖不可思議,但事實如此,沒死,幾日前醒來,自己又回到了半年前。
孟挽還未嫁白家。
今日才進城。
白星南極為不愿跟走這一趟,“孟氏過一回親的人了,來我白家是為大伯續弦,用得著我這白家的二公子來接......要說我,這事兒就不該你管,你已經是晏家了,晏長陵不在家,你又不用相夫教子,閑來時養點花花草草,過個輕松日子不好嗎,非要回來鹽吃蘿卜淡心......”
白明霽起簾子往下跳。
白向南里嘟嘟囔囔,跟著下了馬車,兩人一前一后走去城門口的茶館。
驚蟄的天氣乍暖還寒,白星南雙手套袖筒,一到茶館卯腰便往屋里鉆,“太冷了,先喝盞熱茶。”進去后沒見人跟進來,又探出個腦袋,喚了一聲,“長姐......”
白明霽已背過,面朝著城門,婀娜的姿立在茶館門前的青石階上,青垂于后,腰間的水藍發帶隨著裾迎風飛揚,影紋不。
“客,幾位?”
他才不會陪凍,白星南轉過頭,“兩盞茶,做好了,給門外那位姑娘送一盞去。”
小二一笑,“好呢,不就是晏家嘛,名京城的白家大娘子,小的認識......”
白明霽等了好幾日,只為今日。
要再殺一次孟挽。
好好清算,慢慢殺。
候了半柱香,頭頂的日頭越來越淡,約飄起了零星雨點。
聽到后有腳步聲,白明霽以為是白星南,待人走到跟前,腳步便主往對方的傘底下靠了過去。
手肘相,一清淡墨香鼻,白明霽詫異地轉過頭。
來人并非白星南。
而是大理寺卿岳梁。
前世母親死后,為了證明是被人害死,不惜挖墳開棺,大半夜跑去岳府砸門,愣是把岳梁從被窩里拉了出來。
尤記得那晚岳梁站在棺材前,臉黑如鍋底,后來許是被纏得沒了脾氣,一來二去,倒也了半個知己。
前世死之前,才見過他,不算陌生。
冷風刮來,雨點往里傾斜,岳梁把傘往頭頂移了移,側目問:“等人?”
白明霽點頭,“嗯。”
雷雨天,城門口的人并不多,能躲的都進了屋,站在外面的只有他們兩人,莎莎雨聲中岳梁低聲道:“令堂的案子,白老夫人與白尚書均沒有確切的作案證據。”
母親的死,前世一直懷疑是祖母和父親所為,如今既知道了兇手是誰,白明霽便道:“多謝大人,往后母親的案子,不必再查了。”
岳梁眉宇間正泛出幾疑,“駕——”城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兩匹快馬疾馳而來,進了城門,也不見半點減慢的痕跡,很快踏進兩人跟前的水坑,泥水開,瞬間四濺,岳梁一只手握住半邊肩膀,下意識擋了過去。
白明霽從他懷里抬頭去,面帶著微慍,視線正好與前面那匹馬背上的人對上。
是一張意氣風發的年臉。
上和臉上染了些泥水,稱得上狼狽,但那雙眼睛看人時赤|張揚,眼底的鋒芒暴無,如同一只從長空直下,俯視而來的鷹隼。
白明霽沒見過此人。
見岳梁被泥水幾乎澆污了半邊子,再看著那揚長而去的馬尾,眉頭蹙起,“俗。”
這話引得一旁面本還怔愣的岳梁,回過頭來,懷疑地看著,“你,不認識他?”
白明霽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問。
應該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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