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花園裏，白晝總是吸引停留著許多人，到了夜裏反而安靜了下來。

    沈言渺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花園長椅上，閉著眼睛微微休憩了片刻，聞著花園清淡不知名的花香，這才覺這一整天被消毒水味兒浸泡到麻木的大腦，慢慢開始重新有了知覺。

    腳上還穿著早上出門時那一雙半高跟的鞋子，這一整天東奔西波竟然也忘記換下來，腳掌已經磨出了泡。

    難怪會這麽疼。

    沈言渺索將腳上的鞋子下來丟到一邊，纖長的手指摁亮手機，而後撥通了秦暖安的號碼。

    結果還不等聽到秦暖安的聲音。

    小團子稚聲稚氣的問候就在耳畔響起："媽媽，幹媽說你有很重要的事，所以要留在工作室過夜，你一個人記得一定要鎖好門，保護好自己哦！"

    這個小人，還會教育起來了。

    陳墨的事，沈言渺並沒有讓秦暖安告訴小團子，一來是講了未必就能聽懂，二來年紀還太小，生與死的事對而言……太過沉重。

    "媽媽知道。"

    沈言渺抬眸看了看藏藍的夜幕，輕輕彎了彎畔，又問道："鬧鬧今天上課有沒有好好聽老師講課呀，沒有又一不小心把院長爺爺辛辛苦苦栽好的花苗給澆死吧？"

    小團子選手剛讀兒園不久的時候，有一天心來將自己滿滿一水杯的溫水，悉數都澆在了一株老園長辛苦培育出來的，剛冒尖兒的花苗上。

    很不幸的，那一株苗當天下午就變了鹹菜幹。

    小團子選手為此傷心難過了很久，那時候還不知道澆花不可以用熱水，也不可以一下子澆那麽多。

    後來懂得多了些，小團子為了挽救自己的形象，就勒令所有人都不許再提起。

    沈言渺也很尊重的意願，從那以後就真的一次也沒有說起過，可是今天真的太需要溫暖和了。

    就是單純想聽聽自家小團子的聲音。

    "媽媽討厭，明明說好不再提那件事的！"

    小團子選手一聽到自己最丟臉的事又重新被人提起，果然當場就氣急眼兒了，立時振振有詞地反擊了回去："而且，媽媽都已經養枯過不知道多棵Billet Doux了，竟然還有底氣嘲笑我，哼！"

    小團子話音剛落。

    沈言渺就聽到了電話那端秦暖安幸災樂禍的笑聲，立即有些窘迫地咳了咳嗓子，但小團子說得也算是事實，好像一時也無從狡辯。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媽媽不在家你記得要聽幹媽的話，不許任胡鬧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

    小團子想也沒想就立時乖乖地出聲答應，態度卻敷衍潦草得很明顯："媽媽每次就隻有這麽幾句話，我跟幹媽都已經要背下來了。"

    不是，這到底怎麽回事兒？

    不是都說兒是媽媽的小棉襖嗎？

    怎麽家閨兒更像是黑心棉呢？

    沈言渺有些無奈地沉默了須臾，在小家夥說出什麽更讓挫的話語之前，求生的本能驅使趕呼秦暖安。

    "秦老師……"

    卻不料。

    沈大設計師今天仿佛格外出師不利，先是在小團子那裏啞吃黃連，接著又被秦暖安言辭果決地打斷了所有沒說完的話。

    "渺渺你放心，我保證，明天一定不會睡懶覺，準時把鬧鬧送到學校，並且還會聽你的話，再繼續休養幾天！"

    秦暖安仍舊是一副信誓旦旦的口吻，倒背如流地一口氣說完自己的臺詞："你就不用分心管我們了，記得照顧好自己，我明天送完鬧鬧就來找你！"

    "我……"

    沈言渺被們兩個人這麽一攪和，頓時什麽愁雲慘淡都消散了許多，還想要繼續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本沒有什麽話可以說。

    "那好吧，那你們早點休息，我就先掛了。"

    "媽媽晚安，鬧鬧會想你的，幹媽也會想你的！"

    沈言渺輕笑著在小團子依依不舍的晚安聲中摁了掛斷，深深吐了一口氣卻並沒有什麽睡意，纖白的手指在靳承寒的名字上遲疑了半秒。

    最後卻還是放棄了。

    他一個人經營管理那麽大的靳家財團，最近又好像很忙，還是不給他添了吧。

    "晚安啊，靳承寒。"

    沈言渺兀自對著手機上那一串再悉不過的號碼喃喃自語，說完又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一樣，倫敦現在是夜裏十點鍾，那A城這會兒應該才剛剛黎明。

    黎明還說什麽晚安呀？

    沈言渺忍不住被自己傻乎乎的舉給逗笑，淺淺地揚了揚角，又自顧自地說道："剛才說錯了，不準嘲笑我，不嘲笑我，我就跟你說早安。"

    "可是我已經嘲笑了，那要怎麽辦？"

    話音剛落，一道悉又低磁的男聲就緩緩從後傳來。

    這聲音……

    沈言渺立時不敢置信地了眼眸，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出現了幻聽，明明十多個小時前通話的時候，他還在為財團的事忙到找不到人影。

    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會是他！

    沈言渺一麵冷靜理智地否認著，可還是忍不住回過頭去，哪怕是幻覺，也還是不死心地想要確認一下。

    可誰知。

    下一秒。

    沈言渺握在手裏的手機就這麽直直地摔倒了地上，一瞬不瞬地向不知何時站在後不遠的男人，生怕一眨眼他就會消失不見。

    沈言渺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輕，有些倉皇遲疑地問："靳承寒……是你嗎……"

    "是我！"

    靳承寒好像半點兒也沒有覺得的問題有多麽稚，他很自然而然地就回答了的話，長一邁就流星踏步地就朝著長椅上的小人走去。

    每一步都沒有猶豫。

    每一步都那麽堅定不移。

    "沈言渺，現在我已經站在你麵前了，你還要跟我說晚安嗎？"

    靳承寒長而立地站在麵前，他漆黑的眸灼灼滾燙地落在的臉頰上，有愉悅，有眷，有怎麽也看不盡的一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