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的，明明就很像啊！"

    迪士尼樂園門口。

    程子謙十分周到，並且很有風度地一個人去排隊買票。

    某隻小團子突然心來地指著天上一片雲彩，奇思妙想地說："媽媽你快看，它像不像海洋世界裏的鯨魚寶寶？"

    沈言渺平生所有的藝細胞在被吐槽嫌棄了一早上之後，現在已經全部死了，意興闌珊地抬頭看了一眼。

    然後言簡意賅，並且很不捧場地說："不像！"

    話音剛落。

    小團子立馬就不樂意了，的小臉一皺，不高興地著，強調一樣地說："誰說的，明明就很像啊！"

    "誰說的，明明就不像！"

    沈言渺也同樣不甘示弱，據理力爭。

    再後來，母兩個人為這麽一個毫無營養的問題就這麽僵持上了，誰也不肯讓步，並且還倔強地試圖說服對方。

    程子謙獨自興衝衝地買完門票回來，就看到這樣有些好笑卻莫名令人憧憬的一幕，一大一小兩個人正像是在進行一場什麽十分激烈的辯論會。

    誰也不肯認輸。

    小團子更是又急又氣滿頭大汗，被沈言渺說得無言以對的時候，就想著企圖以撒潑耍賴蒙混過關。

    "媽媽再欺負人，鬧鬧就要離家出走了！"

    小團子選手氣勢洶洶地威脅道，並且擺出一副頗為有恃無恐的模樣，十分認真地說："我要去找幹媽，去找uncle，去找大伯二伯，讓他們替我報仇！"

    沈言渺突然覺得這個臺詞好像有點耳，在記憶裏七翻八翻之後，才想起來自己曾經也這麽恃寵而驕地威脅過別人。

    一雙水眸驀然閃了閃。

    離家出走嗎？

    能說出這種話的人，大概都是很幸福的，因為至他們心裏清楚，一定會有人來接自己回家。

    現在，可沒什麽資格再這麽說了。

    "鬧鬧要找uncle報什麽仇啊？"

    程子謙見沈言渺的緒似乎有些不太對，於是就連忙溫和地笑著上前出聲，說道："誰敢欺負我們鬧鬧小朋友啊，告訴uncle，uncle去幫你教訓他！"

    "Uncle……"

    小團子立即一臉委屈可憐地跑向他懷裏，小大人似地告狀控訴道："是媽媽不講道理，uncle你看那朵雲，明明就很像鯨魚寶寶是不是？"

    說話間，小團子選手連忙抬頭出乎乎的小手指了指天空。

    卻不料。

    下一秒，一陣傷心無比的哭聲就立時響了起來，引得路人頻頻回頭："Uncle，鬧鬧的雲不見了，鯨魚寶寶也不見了！"

    小團子抬頭隻能看到一片湛藍的天空，本就沒有什麽雲朵的存在，一時間就忍不住癟著哭了起來，眼淚啪嗒啪嗒地一直掉。

    一雙漉漉的黑眸子寶石一般。

    "鬧鬧乖，不哭，漂亮的小公主可都是不會輕易哭鼻子的哦。"

    程子謙也不慌不忙，似乎是見多見慣了這樣的場景，他立即抱著小團子溫聲哄著說："Uncle告訴你啊，鯨魚寶寶不是不見了，它是去找媽媽了，它回家了，所以鬧鬧就看不到它了。"

    "真……真的嗎？"

    小團子嘟著，紅著鼻尖搭搭地問。

    程子謙也沒有毫不耐煩，俊逸的臉頰上始終掛著淺淺的微笑，他立即十分肯定地道："當然是真的了，鬧鬧不是每天也會回家找媽媽嗎，鯨魚寶寶出來在外麵太久了，它怕媽媽擔心，所以就趕回家了。"

    "那……就讓它回家，回家去找媽媽吧……"

    小團子紅著一雙眼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格外認真懂事地說："媽媽隻有自己一個人在家裏，肯定也早就想它了！"

    聞言，沈言渺正準備接過小團子的胳膊頓時僵在空中，隻覺得心裏像是被什麽利刃重重劃過一樣，疼得人幾乎不過氣來。

    所以，在鬧鬧的心深。

    媽媽這個詞語就隻是代表了絕對的孤獨，以及隻有自己一個人，對嗎？

    在小小的世界裏，從來就沒有爸爸這個概念，甚至是從源上就有意識地拋棄了這個概念！

    沈言渺霎時間隻覺得眼眶滾燙，鼻子忽然酸得厲害，連忙飛快轉過擋去所有緒，清瘦的肩膀微微著無聲地啜泣。

    程子謙不自也跟著微微愣了愣，那一雙琥珀的眸子裏看不懂什麽神一瞬而過，他立即也跟著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

    "是啊，鬧鬧說得對，媽媽肯定早就想它了……"

    他說著，溫潤的聲音驀然停頓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而且，不止媽媽，還有爸爸，爸爸也會想它的，對嗎？"

    沈言渺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一聲音，明明萬分期待，但是也同樣無比畏懼聽到鬧鬧的回答。

    "不對！"

    隻見，小團子稚的臉頰上頓時出不屬於這個年紀該有的篤定和厭惡，幾乎是皺著小臉很不願地自己喊出這個稱呼，不以為意地馬上反駁道："爸爸才不會，他邊有漂亮阿姨陪著，他不要媽媽，也不要寶寶！"

    "所以，鯨魚寶寶也不需要他，就跟鬧鬧一樣，鬧鬧就不需要爸爸！"

    稚聲稚氣的話音落下。

    喧鬧鼎沸的遊樂園，似乎頓時都失去了所有的嘈雜。

    程子謙麵微微沉重地衝著沈言渺輕輕搖了搖頭，然後他又不聲地將懷裏的小人兒抱了幾分，用力地笑了笑，問："Uncle已經買好票了，鬧鬧今天想要先從哪一個開始玩啊？"

    "……"

    沈言渺似乎什麽聲音都聽不清楚，淚眼模糊地著程子謙漸漸走開的背影，這才像是終於沒有了任何忌憚，倏而崩潰無力地站在原地淚流不止。

    ……

    "很憾沈小姐，據您所描述的狀況以及我們的臨床觀察，小朋友之所以會有這樣的過激反應，是因為在經創傷之後，大腦神經所進行的一種自我保護。"

    "所以，在每一次接到讓到畏懼和害怕的源時，都會下意識並且持續地極力回避，以拒絕讓自己二次到傷害。"

    "沈小姐既然曾經是律師，那麽對於這種癥狀應該並不陌生，簡單來講，就是一種接近於PTSD回避和麻木癥狀的心理障礙。"

    ……

    大約半年前。

    鬧鬧被醫生檢查出有這樣的心理傾向，至於因果緣由，這一直都是沈言渺極力回避並且半點不願意多加回憶的。

    PTSD？

    的確是半點兒都不陌生。

    創後應激障礙。

    沈言渺曾經在無數個案件害人上都見到過，他們之中，有人抑鬱魔不斷試圖自殺自殘，有人以選擇忘來回避一切，也有人吸毒癮讓自己逃離現實。

    每一種，是聽起來都足夠讓人驚心魄！

    沈言渺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這種厄運會降臨在自己上，並且直接將魔爪向自己尚且年的孩子。

    鬧鬧還那麽小，本來應該正是最無憂無慮的年紀。

    可是卻偏偏被人無辜埋下了這麽一不知道何時，會以何種方式徹底發的引線。

    沈言渺甚至連想都不敢多想，這麽久以來，竭盡全力按照心理醫生的意思，去努力彌補那一段黑暗的回憶。

    心裏幻想著，隻要堅持下去，總有一天，鬧鬧一定會好起來的。

    可是今天，所有的事實又將所有的希冀全部打回原形，逃無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