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

    沈言渺穩穩將車子停在工作室大廈的地下車庫，一邊鎖車一邊故作失落地說："那媽媽就不打擾你和幹媽一起吃午飯了，但是記得一定要聽幹媽的話，絕對不能一個人跑知不知道？"

    "好的，媽媽，I love you!"

    小團子親昵地對著手機用力吧唧親了一口，然後計謀得逞地跟秦暖安輕輕了拳頭，雕玉琢的小臉兒上全是調皮天真的笑意。

    秦暖安頓時看得心都要化了，按捺不住心裏的疼將小團子抱進懷裏，狠狠親了一口，小聲誇獎道："寶貝兒，你真棒！"

    沈言渺抬手按了電梯，將電話那端的靜聽得一清二楚，俏麗的臉頰上全是無奈又寵溺的笑容。

    "怎麽樣渺渺，我沒騙你吧？"

    秦暖安接著拿起電話，臉不紅心不跳地繼續拍著脯保證道："我都說了，鬧鬧給我，你就放一千一萬個心，我還能讓我的寶貝閨吃虧不？！"

    "我那是怕別人吃虧！"

    沈言渺立即好心地糾正了的話，可從來沒有想過能有什麽人有本事，可以讓自家那個小丫頭吃虧。

    反正，就難的。

    別的人不說，是秦暖安這一個幹媽就能護短偏心到極致。

    沈言渺真的怕這小丫頭會被寵壞了，以後要是無法無天，那可就了的罪過，所以每每都隻能狠心當個壞人，正說："別瘋太晚了，我還有事要忙，就不跟你多說了。"

    說話間，電梯叮的一聲停在麵前。

    沈言渺連忙低頭將電話掛斷，就想著趕上樓將設計稿完，也好趕付工廠，可是就在抬眸的那一瞬間。

    砰——

    握在手裏的手機，就這麽不自覺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四分五裂的聲響在空曠寂靜的車庫裏，格外尷尬又狼狽。

    與此時的，別無二致。

    沈言渺一雙水亮的瞳孔如同地震一般抖著，錯愕又不敢置信地看著電梯裏的人，整個人宛若被什麽釘在原地一樣，腳下千斤萬斤重到抬不起步子。

    "小姐，麻煩讓開一下！"

    直到一黑西裝的保鏢，臉上架著墨鏡麵無表地手將擋到一邊。

    沈言渺這才後知後覺地往旁邊挪了挪，臉霎時間涼白一片，連眼睛都不敢再抬起來。

    死一般沉寂的空氣裏。

    沈言渺甚至能夠清晰地覺到自己如雷如鼓的心跳。

    一雙纖白的手指地攥著手提包的帶子，直至骨節泛白皮革幾乎鑲嵌進掌心，隻有這樣真切的痛，才不至於讓自己失態更多。

    林之夏在看到沈言渺的時候也是不由自主地怔了怔，已經三年了，怎麽也沒想過剛一到倫敦，就會遇到這個已經銷聲匿跡三年的人。

    說不慌是假的。

    說不擔心也是假的。

    畢竟，那個人曾經有本事讓承寒哥哥不顧一切。

    幾乎是下意識地，林之夏就連忙轉頭向站在自己邊的男人，卻隻見靳承寒多一秒停留都沒有，就將目從沈言渺上收回。

    那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裏，更是半點波瀾都不曾泛起，棱角分明的側臉永遠都是那麽冷冷地繃著。

    頎長的影，自始至終連半分要停留的意思都沒有。

    靳承寒一深高訂西裝熨平整地穿在上，他單手帥氣地揣在兜，長一邁就往電梯外走去，連多一個側目斜視都不屑分給沈言渺。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下一秒，那一隻摔在地上的白手機，就被他腳上鋥亮名貴的手工皮鞋踢出去好遠。

    如同被他一腳踢開的過去！

    林之夏對於他這樣的反應幾乎激到落淚，想也沒有多想就連忙跟了上去，然後宣誓主權一樣抱上男人的臂彎，小鳥依人地問："承寒哥哥，你說我首映禮的時候穿白禮服好，還是穿紅禮服好？"

    "都好，隨你……"

    靳承寒後麵還說了些什麽，沈言渺再一句都聽不真切，整個人就恍若被人幹了全的力氣，緩緩無力地沿著牆壁蹲下。

    纖瘦的影瑟瑟地一團。

    三年來，無數次做夢幻想他們會有怎麽樣的重逢，或者說，會有怎麽樣的狹路相逢。

    眼前剛才過去的這一幕，在不止一個午夜裏，讓一冷汗地惶恐驚醒。

    可如今，那些隻在噩夢裏才會發生的場景，就這麽真實地發生了，沒有一點防備，沒有毫留。

    明明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的，可為什麽心還是這麽痛？

    痛到幾乎站不直子。

    沈言渺以為自己會哭，可是卻怪異地沒有流淚。

    就隻是覺得冷，怎麽暖不回來的那種冷，從每一寸骨裏都散發著寒意，一直涼到指尖。

    沈言渺一步一步沉重地往前麵挪去，然後機械一般僵地彎腰，將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手機拾進掌心。

    支離破碎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下，仿佛同樣碎裂一般的壁紙一閃而過。

    照片上，孩兒俏麗的側臉和一個意外被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來的早安吻，占據了大半篇幅，隻出男人薄涼的角。

    那角度像是刻意調過一樣，清晨的曦燦爛又絢麗，被一起圈進照片裏，畫麵好溫暖得讓人懷念。

    "原來相見不如懷念，是這樣的啊！"

    沈言渺忽而微微揚起臉頰苦輕笑，綰在發間的玉簪莫名鬆開來重重地砸在地上，清脆響亮地碎兩段。

    剎那間，海藻般微卷的長發完完全全地散落在肩頭，又順勢垂下，遮擋住臉上所有的緒和不堪。

    也許時間，真的能夠讓人改變許多吧？

    沈言渺不暗暗歎。

    若是換作三年前，可能現在早就不自控地淚流滿麵，是那一肚子不能說的苦楚，可能都足夠讓委屈死。

    但是如今，居然還能若無其事地收起一切糟糕緒，一如往常平靜地回到辦公室跟客戶聊天，談笑風生。

    然後練地在雙方的對話中尋找蛛馬跡，刻意留心和引導客戶談及自己的背景環境，以及心對於珠寶的訴求。

    從而事半功倍，盡快給出令對方滿意的設計方案。

    如此一來，有時候連自己都會迷茫分不清，到底是寫字樓裏手握鉛筆不停塗塗改改的Rachel Shen，還是一正裝站在法庭上的沈律師。

    有誰能說得清呢？

    設計師的工作並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麽鮮亮麗，大多的心酸和忙碌都被藏在了最終的品背後，一次次的嚐試和返工。

    那是外人一眼看不盡的。

    畫圖改圖，起版建模，本預算，等到這一係列事全部忙得差不多，窗外已經是天微暗。

    沈言渺這才無比疲憊地放任自己歇息了須臾，此時此刻連手指也懶得多一下，宛如荒漠裏收起所有警戒和防備的小狐貍。

    夕西下，慵懶地將腦袋埋進茸茸的大尾裏，蜷一團，睡得安然。

    沈言渺就這麽懶洋洋地趴在辦公桌上，這一刻，卸下了一的警惕，也同時卸下了一雲淡風輕的偽裝。

    累！

    就很累！

    隻是不經意地個麵，竟然就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還是不要再見了，不要再見了……

    沈言渺漫無邊際地胡思想著，目在落到桌角上那一封燙金的邀請函時，那一雙水眸裏似乎有什麽微轉瞬而逝。

    纖細的手指緩緩將那一封邀請函拆開展平，目就是一行的字樣。

    ——特邀請您攜帶珠寶品參與倫敦Goldsmith珠寶周展。

    一雙水眸不經意黯了黯。

    品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