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渺無聲地沉默了好久，才終於找回自己的意識和聲音一般，小心又輕輕地手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沙啞著嗓音問："伊若姐，我的孩子，他不在了，對麽？"

    掛在纖細腕間的那一串銀杏手鏈，依舊空靈作響。

    聞言，席伊若先是微微愣了一下，而後澄靜似水的眸子裏頓時就蒙上了一層水霧，像是忍著什麽悲傷，緩緩出聲說："弟妹……其實未必一定要到這一步的……"

    沈言渺卻蒼涼悲愴地淡淡勾了勾畔，眸黯然，自顧自地低聲呢喃說道："都是我自己選的，也沒什麽好後悔的。"

    "……"

    席伊若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隻是咬著無聲地點了點頭，像是強調似地說："好……我們會如實告知三弟，等他醒來，想必他會有自己的決斷。"

    "不用等他醒來。"

    沈言渺立即虛弱地搖了搖頭，然後強撐著從床上坐起來，平靜又固執地問："伊若姐，我想去看看他，可以嗎？"

    "可是你現在的……"

    席伊若不知道那該是一種怎樣的痛，可是看著一也沒有的臉頰，就不敢貿然答應，遲疑地提議說："要不……等你休息一會兒再過去……"

    況且，三弟看上去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

    但是這後半句，並沒有說出口。

    "我會小心，我沒有關係的。"

    沈言渺卻本聽不進去的勸告，現在就隻有一個想法在心裏不斷地囂著，要見他一麵，一定要見他！

    沒有什麽能夠阻止！

    席伊若看著一臉堅定無畏的表，就深知自己本說服不了，或者也存了一點私心，並不想說服。

    倘若能夠人之，誰又會不願意呢？

    "好，那你等等，我去幫你準備一下。"

    席伊若聲音若水地淡淡應聲，說完，又怕多想似地解釋說："三弟還在重癥監護病房，家屬要探的話，過程需要謹慎一點。"

    沈言渺了然地點了點頭，立時激地衝扯出一抹微笑，善解人意地說："我知道的，謝謝伊若姐，麻煩你了。"

    席伊若莞爾一笑投給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款款轉向著病房外走去。

    沈言渺沒有辦法當即下床行走，所以隻能自己坐著椅出現在重癥監護室。

    一淡藍的無菌防護將纖瘦的影，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

    掌大的小臉被同樣藍的一隻醫用外科口罩遮去大半，隻剩下一雙水漾意的眸子，在晦暗淡的燈下熠熠扇。

    從門口到病床邊，其實也不過就四五米的距離。

    沈言渺卻歪歪扭扭地走了好久時間，椅是遙控的設計，明明很容易，也很方便縱，可就是抖著手指怎麽也按不對方向。

    好幾次，差點就因為急的轉換方向，連人帶車一起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

    等到終於搖搖晃晃地挪到病床邊，才發現自己早就已經不知不覺淚流滿麵。

    靳承寒就這麽安靜無聲地俯趴在病床上，隻有一件單薄的病號服寬寬鬆鬆地套在上，他俊無儔的麵龐上此刻隻剩一片慘白和死寂。

    對，就是死寂。

    沒有半點兒生氣和鮮活！

    如果不是一旁監測儀上還閃著他微弱的心跳曲線，沈言渺幾乎以為自己可能再也不會看見那一雙漆黑的眼眸睜開。

    "靳承寒……"

    沈言渺忽而輕聲喚他的名字，的聲音輕輕的，好像已經隔了好幾個世紀沒有再這麽過他，一開口隻覺得苦。

    繼續緩緩且堅定地說："你起來，我跟你走……跟你私奔……"

    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顧，為了你，即使與全世界為敵也在所不惜。

    從此天涯海角，我都陪你。

    然而。

    回應的，隻有一室的沉寂靜謐。

    沈言渺也不打算放棄，依然繼續自言自語地出聲，蒼白的臉頰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問："靳承寒，你不說話，所以是後悔了嗎？"

    說完，也不等什麽回答。

    沈言渺就接著兀自苦苦輕笑一聲，緩緩抬手將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抓，仔細著掌心那人不複以往溫暖的溫。

    眼淚不控製地就砸出眼眶。

    沈言渺牢牢抱著他修長的手掌哭得像個孩子，聲淚俱下說得語無倫次："靳承寒，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怕你不信我，更怕你相信了我……"

    從來沒有想過，那個一直以來都擋在前，替遮攔一切風雨的男人，竟然也會有這脆弱不堪一擊的時候。

    更沒有想過。

    靳承寒，原來也會傷，也會昏迷倒下。

    他原來……也會死啊……

    沈言渺本就沒有勇氣去掀開服看他背上的傷痕，見過靳老的手段和狠戾，也曾經吃過靳家家法的疼痛，太明白了。

    真的太明白了！

    一百鞭……

    那該是怎麽樣的模糊，甚至連想都不敢想，鼻息間似乎隻剩下一派甜鏽氣息。

    甚至連手腕間清泠作響的手鏈，似乎也在泛著濃鬱的腥氣。

    怕極了這樣的命懸一線。

    怕極了這樣的一切空。

    所以不賭了，所以放手！

    沈言渺泫然泣地將臉頰埋進他掌心，輕輕在他紋絡分明的手掌正中央落下一個吻，那一滴淚剛好落在他空的無名指上。

    燈下，宛若鑽石一般，明亮閃爍。

    沈言渺就這麽安靜依賴地在他掌心依偎了好久，此刻好像就是冬夜裏貪最後一燈火溫暖的小狐貍一樣，在冰天雪地裏瑟瑟發抖地不肯離開。

    這一走開，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有相逢。

    如果再相逢，一定是他在這個世上最恨最恨的人了吧？

    沈言渺小心翼翼地抬手上男人棱角分明的臉頰，從英氣的眉宇，到那一張削薄的，纖白的指尖微涼輕。

    留著不肯停駐。

    左手無名指上的鑽石，在燈下反著淡淡的芒。

    "靳承寒，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你吧？"

    沈言渺拚命讓自己說得平靜，但是哽咽的嗓音卻出賣了太多，低聲喃喃著："你總嫌我好像沒那麽把你放在心上，不會吃醋，不依賴你，不懂說話哄你開心，看上去總那麽被冷漠。"

    "但是，我就是很你，而且，比你想象中還要多得多……"

    說著，胡地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卻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仿佛要一口氣把所有的心事都說完才肯罷休。

    "我是律師，我可以在法庭上口若懸河，咄咄人，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就有多麽善於表達自己，至對你，我總是無意就留著幾分不敢越雷半步的理智和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