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最好的私人醫院。

    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多個小時。

    所有人幾乎都晝夜不分。

    手室裏，仍舊不斷有醫生護士進進出出，漿送進去一袋又一袋，沾滿鮮的繃帶端出來一堆又一堆。

    傅司夜剛一接到靳承寒回老宅的消息就立刻馬不停蹄地往靳家趕，他心知肚明此番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甚至不會容易全而退。

    可是，他卻怎麽也沒想到，結果會壞到這般地步！

    傅司夜總認為比起普通人平淡的生活，他至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又死裏逃生過的人。

    他也聞過腥，過深傷。

    但是像這樣慘烈驚駭的，他是真的沒有見過。

    父親幾乎下狠手打死自己嫡出的兒子，本聞所未聞，荒謬至極！

    鈴鈴鈴——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急促地響起。

    "大哥……"

    傅司夜一臉木然無措地接通電話，昔日裏放不羈的一雙桃花眼裏此刻全是擔憂和焦灼，他一開口說話全都是後怕的輕："醫生說……如果不是還有一口氣吊著，人就沒了！"

    靳承寒，沒了？

    老三，會沒了？

    傅司夜從來都沒有想過，有那麽一天，自己會將他這位三弟和死亡聯係在一起。

    他甚至都不敢想象，像靳承寒那麽桀驁不馴又不可一世的一個人，到底是怎麽能委屈自己跪著完這麽一番酷刑！

    "到底是為什麽啊，我就是想不明白？！"

    傅司夜眸底一片通紅地倏然嘶吼出聲，那一張別樣帥氣的臉頰上全是憤怒和不解，他大聲地繼續問道："大哥，那個人本就沒有按照老三的意思到法國吧，你說老三到底看上什麽，到底看上什麽了？！"

    誰知道呢？

    席胤湛仿若也是微微歎了一口氣，他沉穩淡漠的臉上也是難得幾分薄怒，卻還是忍著淡淡地出聲說："阿夜，我馬上就回國，先好好照顧阿寒，其他的……"

    他說著，忽而頓了片刻，才繼續出聲："至於其他的，等阿寒醒了，再讓他自己定奪吧。"

    "定奪？還有什麽好定奪的？！"

    傅司夜本來就不是怎麽能耐住子的人，更何況此刻他還憋著一肚子火沒撒，他立即怒不可遏地低吼道："我可不是老三，沈家的人跟我可沒有什麽關係，他們父既然能先後把事都做絕，我可不會像個冤大頭一樣去當救世主！"

    他惡氣狠狠地說完，就用力地將電話掛斷。

    手室的門依舊閉著，手中那燙紅的三個大字，目前為止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熄滅？

    傅司夜將手機握進掌心，一雙眸子裏全是冷漠和決絕。

    他可不是靳承寒，他不認識什麽沈廷鬆，不珍重什麽沈言渺！

    靳老頭子怎麽樣就怎麽樣，沈家該滅就滅，有的人該死就去死好了，他什麽都不再會手！

    本就不值得！

    什麽都不值得！

    "老三你知不知道，你把自己搞到今天這步田地，可是那個人從來都沒有相信過你？！"

    傅司夜死死地瞪著手室的方向，他一字一句說得咬牙切齒："你為了連命都可以不要，但卻隨時隨地都可以變全世界最恨你的人！"

    所以，靳承寒沒賭贏！

    甚至本就是一敗塗地！

    ……

    靳承寒睡覺向來淺其實很會做夢，但這一次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每一個場景都怪陸離，令人陌生又迷惘。

    他聽見有一個孩將他跟前跟後一口一個哥哥脆生生地著。

    接著，要麽是撒，要麽就是撒潑。

    靳承寒真的很想看清的樣子，但是眼前卻總是蒙著一層厚重的濃霧，他越往前走那霧氣就越是濃重。

    他怎麽用力也看不清楚那孩的廓，卻約見好像抱著膝蓋坐在角落哭，那忍又悲痛的低泣聲，幾乎每一下都狠狠捶在他口。

    悶得發疼！

    悶得發慌！

    靳承寒在夢裏忍不住急不可耐地大聲喊，他如墨的眸子裏滿是焦灼和迫切，冷峻的側臉地繃起，大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那孩兒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他的聲音，倏而緩緩地從膝頭抬起臉頰。

    那一雙水瀲灩的眸子憂傷又怯懦地向他，左眼眼底恰到好地綴著一顆淚痣，讓整個人看上去更是糯糯。

    惹人疼。

    下一秒。

    靳承寒漆黑的瞳孔霎時間就驚詫地瞪大，他幾乎像是傻了一樣怔在原地，一張薄歙好幾次，才幾不可聞地發出聲音。

    "沈……沈言渺？"

    為什麽會是沈言渺？

    怎麽會是沈言渺？

    "沈言渺，你過來。"

    靳承寒竭力製著心裏所有的疑問，以及此刻半分不能挪腳步的急切，他盡量放了聲音向招招手，輕聲說："乖，快過來，不準再哭了。"

    我靠近不了你，所以你快過來！

    不管發生了什麽事，又或者了什麽委屈。

    都不準哭，也不準難過，我可以給你懷抱，也可以義無反顧帶你離開！

    沈言渺卻好像本沒有理會他的話，隻是抬手了眼淚，然後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聲淚俱下地說："你走吧，你走了我就好了，就不會再哭了，我被困在這裏真的很痛苦，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冰冷無的聲音猶如利劍一樣，一字一句紮在他心上。

    鮮橫流。

    靳承寒這一下徹底沒有了任何反應和表，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決然轉離開的纖瘦背影，盡管任憑他再怎麽聲嘶力竭地吼，也沒有回頭。

    "沈言渺！沈言渺！你不準走，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靳承寒急得滿頭大汗恨不得立馬就將抓回邊，但是他整個人卻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樣，半步也彈不了。

    什麽他走了就好了？

    什麽做一切都是因為他？

    他做什麽了，他到底怎麽讓痛苦了？！

    ……

    低奢整潔又一塵不染的VIP病房裏。

    "滴答——滴答——"

    靳承寒雙目闔靜靜地平趴在病床上，明的藥水順著針一點一點滴進他的手背，那一張完無瑕的臉龐因為高燒而泛著異樣的紅。

    自他肩膀蔓延至後背的層層疊疊的紗布繃帶底下，盤踞滿了一道又一道刺目猙獰的傷疤。

    靳承寒匝匝的眼睫倏然開始不安地了又，他微微幹皴的薄不停地翕，不知道在囁喏著什麽。

    傅司夜以為他是哪裏不舒服，於是連忙丟下手機就彎腰將耳朵湊近。

    結果下一秒，他卻抓狂地捶上牆壁，帥氣不羈的臉上難得的躁鬱："瘋子，真是不知道那個人給你下了什麽蠱？"

    沈言渺沈言渺！

    自己都快死了還在邊惦記著。

    如果可以，他現在真想一針鎮定劑打下去，直接把人捆回國。

    傅司夜幾乎想也沒有多想就一拳砸在了牆上的急救按鈕，很快就有醫生護士嚴陣以待地出現在病房。

    傅司夜無語地瞪了一眼病床上幾乎在黃泉路走了一遭的人，他惡聲惡氣地吩咐道："再給他打一針鎮定，看樣子他是快醒了！"

    "這……"

    醫生臉上的表有些微妙的為難，他戰戰兢兢地說："傅先生，靳總已經強製鎮定休息五天了……"

    而這五天裏，翻天覆地發生了太多事，連整個A城都鬧得沸沸揚揚。

    要是等到靳總醒來知道一切的那一天，他們恐怕都要小命不保。

    "五天就五天，一個才從重癥病房出來的人，休息五天難道浪費時間了？！"

    傅司夜立馬臉一沉冰冷似鐵地出聲，那一雙桃花眼裏滿是威脅和狠厲，他說："老三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都不用其他任何人出手，我自然會替你們做個了斷！"

    "不敢不敢。"

    醫生被他這一副模樣嚇得不輕，整個人哆哆嗦嗦幾乎連話都說不利落，他趕從藥盤裏拿出一支強效鎮定藥劑。

    下一秒，尖細的針頭緩緩刺進靳承寒青的管裏，他隻是微微了手指，卻沒有半分要醒來的意思。

    窗外黑雲城，攝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