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靳家老宅。

    鬱鬱蔥蔥被名貴植遮蔽起來的寬闊道路上，一輛黑的商務車不不慢地緩緩駛進迷宮一般繁雜的莊園。

    靳承寒側目看著車窗外飛快閃過的景致。

    他莫名就想起來第一次和沈言渺一起回老宅。

    那個時候說，這麽大的地方住著一定會很清冷。

    其實隻說對了一半，這個地方的確夠令人心寒，夠令人怕冷。

    但清卻未必。

    因為既不清靜，也不一清二白！

    就在這裏，曾經耗死過母親的命，後來也將沈言渺送進醫院。

    老頭子一個人守著這空無一人的莊園這麽多年，也死死握著他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這麽多年。

    居高不勝寒！

    到底值得嗎？

    車子穩穩停在莊園主樓麵前。

    直接而熱烈的下，造型觀大方的中央噴泉裏不斷湧出的水花，被折出五彩的芒，讓人眼花繚。

    靳承寒英俊的臉上沒有什麽表，他長一邁就下了車。

    跟著，頎長的影很快就消失在旋轉樓梯的拐角。

    靳頤年這一次似乎病發得格外嚴重。

    靳承寒足足在房門口候了將近半個小時，方管家這才恭敬地出來通傳，說："爺久等了，老爺剛剛已經用完藥，您現在可以進去了。"

    富麗堂皇的臥室裏，一簾淡金的紗幔自左向右拉上，將屋子分兩半，也將靳頤年遮擋了個嚴嚴實實。

    頗有古代王公貴族的味道。

    但盡管如此，依舊掩不住滿室苦的藥味。

    靳承寒麵無表地在簾子這一端定步而立，他依稀能看出靳頤年似乎半靠在床頭，他的邊還站著好幾位醫護人員。

    就連所有的急救設施都一應俱全。

    老頭子從來厭惡去醫院，這是靳承寒早就知道的，所以老頭子就習慣了把自己家變醫院，總是那麽森森，死沉沉一片。

    住在這裏麵的人，不是忙著活，就是忙著死。

    誰都逃不過！

    "父親。"

    靳承寒微微頷首冷淡又疏離地喊了一聲。

    靳頤年好像是微微應了他一聲，但是又好像沒有，他用力咳了一聲才開口，冷冷地說："知道為什麽你昨天做出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我今天還會讓你進家門嗎？"

    家門？

    這裏可不是他的家！

    靳承寒臉冷凝著垂了垂眼眸，放在側的手指下意識地輕輕握起，他努力讓自己說得恭謹又謙卑："兒子今天就是來認錯的。"

    對！

    不是挑釁，也不是問罪，就是認錯！

    麵對老頭子，他隻能如他所願的屈服和妥協，才有可能有一生機。

    否則，兒子的下場跟母親又能有什麽區別！

    況且，他如今還有人要護著！

    那是這一的傲氣和鋒芒遠遠都比不上的！

    "嗬！認錯？"

    靳頤年聞言不屑地冷冷嗤笑一聲，他宛如帝王一般高高在上地反問說："當著外人讓我麵掃地，現在一句認錯就想草草了事，這要是被你那些叔伯知道，一定該以為我靳頤年教子無方了吧？"

    他的聲音並不大，一字一句卻著狠厲。

    靳承寒漆黑的眸子裏沒有一波，好像對於他的話早就料到一樣，他隻是繼續不卑不地說："兒子不敢，既然做錯了事，父親想罰就罰便是！"

    "你倒還算敢作敢當。"

    靳頤年不怒反笑，一雙寒厲的眼睛裏看不出喜怒，他冷聲冷氣地反聲問道："但你又有多大把握，能活著扛過我這一頓罰呢？"

    靳承寒幾不可見地冷冷勾了勾角，他似真若假地說："父親若想讓兒子活，兒子自能活，父親若不想兒子活，兒子自然活不。"

    他自始至終說得雲淡風輕又恭敬順從，沒有摔門走人，也沒有跟他針尖對麥芒。

    靳頤年似乎本沒有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在他的記憶裏，他這個兒子可從來都不是什麽任人擺布的主兒。

    別說是像現在這樣心甘願地站在麵前任他置，哪怕就是希他不要總是負隅頑抗地跟他對著來，都難如登天做不到。

    可如今，倒是新鮮了啊！

    "看來，那個人還真是不簡單啊！"

    靳頤年驀地冷若冰霜地哼笑一聲，而後他窸窸窣窣地掀開被子被人攙扶著走了出來，往日在眼鏡背後的眼眸終於堂而皇之地示之於眾。

    他繼續淡漠地說："不過才短短兩年時間，竟然就做到了我十幾年都不曾做的事！"

    靳承寒沉默著沒有說話，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地繃起，垂在側的手掌不了又。

    許久，他才緩緩地出聲，像是下了多大的決心一樣。

    "父親說笑了，這世間沒有多人能跟您一樣，無牽無掛。"

    靳承寒一字一句輕描淡寫地說著，冷峻的臉龐上看不出毫畏懼和退："兒子也隻不過是一個俗人而已！"

    他還記得很清楚，這是沈言渺曾經跟他說過的一句話，那時候也是這樣無比的平靜。

    原來也本就不用恥於承認，都是凡胎骨，七六，癡嗔怨念，誰又能比誰不一樣到哪裏！

    聞言，靳頤年無波無瀾的眼底恍惚有怔忪一掠而過，但也不過隻是須臾，他冷笑一聲又繼續說："所以你是準備，為了你的牽掛跟我較勁到底了？"

    "是，也不是。"

    靳承寒抬起眸子直直向他蒼老的麵龐，每一個字都說得那麽鄭重又清晰："於您而言，那是較勁，但對我來說，那隻不過是為了活著！"

    不過是溺水之人的自救！

    不過是數九寒天裏最後一縷！

    "……"

    聞言，靳頤年握著拐杖的手指不斷地攥又攥，他死死地瞪著麵前比他高出半頭的兒子，像是本就不認識他一樣。

    "靳承寒，就為了一個人，你先是不要財團，現在又準備拿命跟我賭？！"

    靳頤年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出聲音，沙啞又殘破的聲音滄桑到了極點："你當真以為，我就會不敢手？！"

    靳承寒不以為意地揚了揚角，他似笑非笑地反問道："這世界上怎麽會有父親不敢的事，一條命而已，在父親眼裏還遠遠算不上什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