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急救室外。

    靳承寒雙拳不自覺地攥起，他一不地長而立，醫院走廊冷白的燈照在他冷峻焦灼的側臉上，淡淡地斜下影一片。

    已經是第二次。

    他在醫院為了那個人方寸大失。

    上一次他毫不知也就算了。

    可是這一次。

    親口跟他說，靳承寒，你從頭到尾就隻是一個替！

    不僅早就心有所屬，還趾高氣昂地跟他炫耀果。

    對於這樣一個人，他到底還在害怕什麽？！

    到底還在張什麽？！

    靳承寒無力地著自己強烈又急促的心跳，用力握起的手掌幾不可見地輕著，他真恨不得當場就自己一掌，好讓自己清醒清醒。

    他被那個人蠱了太久，早就該清醒清醒！

    鐺--

    微微一聲響。

    急救室關起的門驀然被打開。

    靳承寒還是下意識不控製地就抬眸去。

    沈言渺雙眸闔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被醫生護士小心翼翼地推了出來，整個人臉看上去很不好，蒼白又沒有什麽生機，清瘦的手背上有明的藥水正經過針緩緩滴管。

    "怎麽樣了？"

    一路跟到病房裏，靳承寒這才冷冷地開口，他聲音沙啞到不像話，一雙黑眸一瞬不瞬地盯著那一張清麗的臉頰，冷凝的俊上不知道抑著什麽緒。

    一名頭發花白的醫生連忙摘下口罩上前回話，說："靳總，靳太太並沒有什麽大礙，隻不過是懷孕初期緒不宜過於激，再加上……"

    話到此，醫生臉上變得有些微妙猶疑，說話也是吞吞吐吐起來，他著頭皮措了很久的言辭才敢繼續說完："……再加上，為了胎兒的健康發育，靳太太在懷孕初期更是不宜……過度勞累。"

    醫生竭盡全力說得委婉，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惹惱靳承寒這尊大佛，平白丟了飯碗。

    隻可惜。

    靳承寒對於他絞盡腦的意有所指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他整個人早在聽到那一句懷孕初期的時候，就已經宛如雕塑一般怔怔愣在原地。

    沈言渺，懷孕了？

    是他的孩子！

    靳承寒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底剎那間微浮，下一瞬，他木然地出骨節分明的手指就往沈言渺尚且平坦的小腹探去。

    舉手投足間無比小心翼翼，生怕驚了什麽一樣。

    靳承寒其實並不喜歡小孩子，總嫌又哭又鬧又煩人，在這之前，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倘若自己當了父親會是什麽樣子。

    至於此刻。

    不敢置信和惶恐不安幾乎各占他所有心緒的一半。

    他不敢相信，不久之後在這個世界上，將會有一個呼呼的小東西跟著他姓，他或許會頂著跟沈言渺如出一轍的眉眼在他麵前大哭大鬧，也或許會咿咿呀呀地笑著喊他一聲爸爸。

    那樣的場景，似乎也不賴的樣子！

    靳承寒修長的手指終究在距離被子厘米之差的時候生生頓住，那一雙幽黑的眸子裏彩閃過之後又重新恢複深暗一潭。

    "知道了，都出去吧。"

    靳承寒冷然漠聲吩咐道，他繃起的側臉生又淩厲。

    偌大的高級病房裏頓時空一片，窗外天邊依舊暮沉沉。

    黎明到來之前，到都死寂一片。

    靳承寒眸微沉輕手輕腳地在病床邊坐下，他直直地盯著病床上安靜睡著的小人，一張無可挑剔的俊上難得的無能為力和惘然無措。

    他害怕，害怕沈言渺本就不會允許這個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上。

    他惶恐，惶恐自己會跟老頭子一樣一輩子也學不會當位好父親。

    他不安，不安清醒後的沈言渺是不是還會跟之前那般決然無。

    "沈言渺……"

    不知道過了多久，靳承寒才抬手輕輕地了的臉頰，一雙幽深的眸子裏滿是無力和苦，他喑啞低微地說："你能不能……稍微就對我仁慈那麽一點？"

    就一點。

    一點就好。

    他話音剛落。

    沈言渺閉上的眼眸忽然了，卷翹如羽翼的眼睫輕輕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他的話，又或者是做了什麽不安地夢，微不可聞地了瓣，卻沒能發出半點聲音。

    靳承寒傾在額上深深烙下一個吻，接著又似地了長發散落的發頂。

    冥冥之中。

    沈言渺好像怕冷似地下意識地就往他懷裏靠去，又小貓兒一樣溫順乖巧地在他襟前蹭了蹭，睡夢中微微蹙起的細眉，一點一點地舒展開來。

    心跳一下接著一下。

    不知道急切地想要證明什麽。

    靳承寒就這樣任由靠著，整個人僵在半空不敢，約約之間，他似乎聽見了沈言渺含混清淺的囈語。

    說："別走……抱抱我……"

    又是這一句。

    靳承寒倏然自嘲譏諷地勾了勾角，一雙眸底全是化不開的鬱和意，從前每一次兩個人纏綿過後都會迷迷糊糊地說出這麽一句。

    暗夜裏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利刃刀劍毫不留地刮在他的心口。

    如今又是這一句。

    到底是在說給誰聽，又有誰能讓說出這樣的話。

    答案本不言而喻。

    那個人還是姓林，不姓靳！

    "沈言渺，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

    靳承寒沉聲自言自語地說道，也不知道在說給誰聽，語氣堅定又無畏："那我現在一定會抱著你不放開！"

    可明天不是。

    明天不過就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日出日落天。

    明天過完還有後天，大後天……

    靳承寒自顧自地繼續說著："沈言渺，我可以為了你不顧一切，但我還做不到永遠為了你都那麽不顧一切。"

    他有他的驕傲和尊嚴。

    他也不是每時每刻都能這麽自欺欺人，騙自己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騙自己他們其實也可以兩相悅。

    沈言渺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四個小時以後，病房裏剛好有晨曦暖暖地落進窗戶，又調皮地灑在憔悴的臉頰上。

    整個人都籠在橙的霞裏，莫名就多了幾分鮮活和生。

    靳承寒定定看著不停忽閃的眼睫，就知道應該是快要醒了，於是趕利索地從病床上站起，被靠了大半夜的肩膀此刻幾乎完全失去知覺一般麻木，上的服也是皺皺擰了一團。

    甚至都不用去看鏡子，他都能想象出來自己現在到底是有多狼狽！

    那人先前說離婚說得那麽幹脆，那麽有恃無恐！

    要是再給看到他現在這一副失魂落魄的鬼樣子，誰知道還能做出什麽更加肆無忌憚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