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程立這才緩緩站直了,看向來人。
“突然找我,有什麼事?”祖安走到他旁,邊問邊從煙盒里出一煙。
程立沒出聲,遞給他一個東西。
祖安點煙,就著打火機的火,掃了一眼他手上的東西——是張照片。
火熄滅,但照片上的畫面卻深深刻進他腦子里,激得他猛地看向程立。
“我沒看錯吧,那是葉雪?”他直接問出口,同時奪下那張照片,點了打火機繼續看。
“照片上的日期是去年?”他覺得心怦怦直跳。
程立點點頭,他看著祖安震驚的表,眸越發晦暗。
今天會上,雖然他打斷了副隊長齊的話,說先做技鑒定,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不會錯,那個人就是葉雪。別人也許有遲疑,可是對他來說,那是葉雪啊——的眉眼,的側影,的一切,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刻骨銘心。
祖安深吸了一口氣:“我會盡力去幫你查。”
“辛苦你了。”程立淡聲道。
祖安微微蹙眉:“三哥,你不對勁。”
“怎麼?”
“經過了三年,突然有了葉雪的消息,你好像并不開心。”
“我不是不開心,”黑暗中,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而是有些不確定,我將要面對什麼。”
祖安一怔。
相識多年,他第一次從這個男人的語氣里聽出了茫然,雖然只是微小的緒,但足以讓他驚訝。印象中,他這位師兄,堅定沉穩,殺伐決斷,凡事從不拖泥帶水。
“三哥,你好像有了點變化,”他忍不住問,“是什麼改變了你?”
程立沉默了下,又點燃一支煙,狠狠吸了一口:“沒有。”
對于該堅守的事業,他始終堅守。
祖安看著他浸在夜里的冷峻側,笑了笑,換了個話題:“好像有位漂亮的記者現在和你同進同出?”
“你是查毒販還是查我?”
“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有個病,就是好奇。你越回避呢,我就越好奇。我打算找個機會,去會會那位。”
“不許你招惹。”程立語氣利落。
“你是基于什麼不讓我去招惹?”祖安揚起角,“人家又不是你的所有。”
“在我隊里一天,就是我的人。”
“說清楚嘍,”祖安輕聲笑了,“你的人,還是你隊里的人?”
程立把煙頭扔在地上,用力踩了一下:“走了。”
“這就走了?”祖安目送著他的背影,“哎,三哥,話還沒說完呢。”
高大的影漸漸遠去,在巷口的路燈下,顯得格外孤寂。祖安著,在黑暗里輕輕嘆了一口氣。
程立回到局里時,已經近十點了。上樓梯前,他抬頭向三樓某一間宿舍,沒有燈,窗黑漆漆的。他在原地停留了幾秒,就轉朝辦公樓走去。
辦公室里的燈果然還亮著,照亮了走廊的一角。他不自地放緩了腳步。
等走到門口,他看見一個小的背影,對著筆記本電腦。是沈尋,戴著耳機,在跟人打電話,聲音輕輕的。
“我不知道啊,我想,我只能等吧……嗯,小舅也說,要對自己有信心。當然,我心里有點慌,可是是我自己選的人啊,只能去面對……他這個人,怎麼形容呢?”仰起頭,好像在微笑,“像個椰子……我才沒跟你開玩笑,就是啊,外面很,可是里,很寬廣,很。”
“他今天是該生氣啦,確實是我的錯,這個錯誤太嚴重了,說實話,我都不知道怎麼再面對他。一方面是李娟,另一方面是葉雪……”
程立黑眸一——知道了?
“我是難過,但是,我好像更舍不得他難過,”的聲音變得有些抑,“有些事,也許是命運吧,不是我們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而且,我想這些年,沒有人能真正會他的孤獨和辛苦,即使我也不能。”
“好啦,我沒事,”沈尋狀似輕快地笑了笑,對著電話那頭的李萌道別,“你快睡吧,我還要趕下手頭的翻譯稿,晚安,麼麼噠。”
摘下耳機,拿起杯子打算再接一些熱水,起的那刻,程立形一閃,迅速退到門旁。
寧靜的夜里,他靠墻站著,默然聽著里面飲水機的聲音、打字的聲音。
月如水,無聲傾瀉。他仰頭向無盡的墨藍夜空,神深沉。
——我是難過,但是,我好像更舍不得他難過。
——我想,這些年,沒有人能真正會他的孤獨和辛苦,即使我也不能。
方才的聲音,在他腦中回響,一遍又一遍。
他到口有些難辨的緒翻涌著,即使冷靜如他,理智如他,也無法厘清。
因為趕著翻譯稿子熬了夜,再加上心事紛擾,所以沈尋一夜幾乎沒怎麼睡著,到早上才瞇了一會兒,自然也就錯過了早餐。等掙扎著起來,人還是暈暈的,提不起神,連打了幾個哈欠后,給王小發微信求助。
程立宿舍的門開著,人卻不在,王小松了口氣,接了咖啡匆匆往外走,剛出門就被一道高大的影堵住了。
“老大好。”干笑著打招呼。
程立微微揚眉:“兩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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