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黑，裴長遠便要帶著徐月出門。

走出書房之前，徐月神間閃過一抹猶豫，往後退了半步。

“世子爺說，要我在書房裡抄寫佛經為老夫人祈福，二公子就這樣將我帶出府，怕是老夫人又要責罰你我了……”

徐月搖了搖頭，眼波流轉間，眼中盡是委屈和害怕。

的目明明暗暗，彷彿千言萬語都匯聚在這如貓一般的清澈雙眸中。

裴長遠瞧著徐月這般可憐的模樣，不知從哪升騰起一豪氣干雲的壯志，“月兒妹妹莫怕，不管有什麼事，我定會保護你，不會讓母親再責罰你了。”

“佛經你又不是沒有抄，你已抄了那麼多本，可見你孝心。”

“到時候我親自給母親送去，定是不會罰我的。”

徐月以退為進，便是要等裴長遠這一句。

點了點頭，轉便上了馬車。

馬車簾子微微掀起，瞧見一旁街角著的馬匹，徐月角微微勾起，心下安定。

裴長遠口中的好地方，想來也不會是什麼正經地方。

此刻見了裴長意的雪狐，徐月這才安下心來，有他在，定是不會出任何事的。

馬車晃晃悠悠，沿著徐月悉的路走著，這個方向還是去倚香苑的。

不過既然裴長遠說是別的好地方，應當會有驚喜。

徐月在心中默默盤算著，那日在倚香苑賓客眾多，還有那麼多的姑娘小廝。

應該不止裴長遠一人瞧見陸遮哥哥走的時候，青黛姑娘還活著吧。

想要越過侯府，讓二公子上典獄司裡作證，難於上青天。

就算是老夫人同意了，裴長遠也絕不敢得罪幕後的大人。

為今之計，只有過裴長遠接那些花魁姑娘和小廝，看看這其中有沒有突破口。

侯府裝飾華的馬車緩緩停在青石板路邊，一陣清亮的馬兒嘶鳴聲，驚得路旁的小們紛紛離散。

馬蹄聲在空中迴響，清脆悅耳。

那幾個躲起來的小不捨得離開，都躲在一旁瞧著。

馬車一側的簾幕輕輕掀開，出一隻纖纖玉手。

手指白皙修長，指甲上是的丹蔻，如同鮮的花蕊緩緩綻放。

徐月一煙紫的羅，隨著緩緩下馬，襬隨著風輕輕擺。

小們看直了雙眼，紛紛議論著，“這位姐姐好生漂亮，我們這種地方，什麼時候來過這麼漂亮的姐姐？”

馬車就停在這小巷的口，目可見兩株古老的槐樹。

枝繁葉茂，月難以穿，只留下一地斑駁的影。

風過時，樹葉沙沙作響。

徐月踩在落葉上，一旁的裴長遠立馬便要手扶，“月兒妹妹，在這紅眠巷中，你可千萬要小心腳下。”

徐月躲開了他的手，有些好奇的往這紅眠巷探去。

巷口有一盞油紙燈籠，隨著風聲輕輕搖曳，微弱的芒在青石板上跳躍。

還未走進巷子裡，徐月就聞到空氣中瀰漫著十分複雜的香氣，有花香，酒香，還混合了子的脂香。

這種脂香，徐月之前只在倚香苑聞過。

心裡突然明白這巷子是什麼地方，怪不得一路而來經過了倚香苑。

這巷子分明就是倚香苑的後巷。

紅眠巷？

眠花宿柳之巷？

許是因為天黑了，那些姑娘們都已經離開了紅眠巷，巷子裡只奔跑著許多個小。

那些小們用好奇的目打量著自己，不斷地從他們邊穿梭著。

徐月心有些不安，下意識四尋覓著，不遠，看見了悉的影一閃而過。

只一眼，安下心來。

裴長遠渾然未覺的不安，一路帶著徑直走向了巷子中央，一個用紅木搭建的戲臺。

紅眠巷熱鬧，可所有的一切都顯得有些簡陋，連著戲臺也和外頭的不同。

戲臺上，正演著一出穆桂英掛帥。

唱腔悠揚婉轉，段婀娜多姿，徐月看了兩眼，的確是彩絕倫。

臺底下沒有多觀眾，戲臺的另一側熱鬧了許多。

好多小追逐嬉戲，歡笑聲有時竟過了戲臺上的唱腔。

他們追逐的地方旁邊便是一條寬大的河，徐月心頭髮，“一不留神，會掉下去吧？”

裴長遠正全神貫注看著穆桂英，聽到徐月的話順著視線過去，冷嗤了一聲，“會吧，只是無人會在意的。”

“為什麼？”徐月眸裡微闊，眼底閃過一抹驚訝，“為何無人在意？他們的父母在哪裡？”

“天黑了，這些孩不回家，都在外面玩？”

心中猜到，這些小怕是和倚香苑的姑娘們有些關係，所以夜深了便無人管教。

裴長遠冷冷掃過他們，一眼語氣輕慢，“誰知道他們是誰，是弟弟還是兒子，反正也是沒爹的孩子。”

他轉頭，語氣興，“月兒妹妹你別管他們，好生看戲。你別看這戲臺簡陋，那穆桂英段唱腔可都是一流的……”

徐月心不在焉，隨意附和了裴長遠兩句。

那穆桂英又唱了兩句，河邊突然傳來了孩的尖聲，“狗娃掉下去了！”

“狗娃掉下去了！”

……

孩們大喊大著，往他們這個方向為數不多的大人拼命求救著。

徐月瞬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臉凝重，拉住了裴長遠的袖，“二公子還不快下去救人？”

“下去？去哪救人？”裴長遠很是詫異，順著徐月手指的方向，他蹙起了眉頭，“那條河很深，更何況那狗娃是誰，爹不疼娘不的……”

裴長遠還有話沒有說出口，像他們那種低賤的孩子，怎麼配讓自己去救？

他這話雖然沒說，徐月卻是聽明白了。

轉頭，眸深黯看向裴長遠，上位者不仁，以天地為芻狗。

徐月不再理他，快步往河邊走去。

裴長遠張跟在後，“月兒妹妹，那河很深的，你不要胡鬧。”

“像那樣的孩子你看見了，滿巷子都是，多一個一個，算不得什麼大事。”

“若是那狗娃淹死了，說不定他孃親回來，還覺得高興呢。”

站在河邊，徐月解下了披風，眉眼間盡是凝重，“不勞煩二公子了，我自己救。”

沒有爹的孩子怎麼了？哪怕他們是孤兒，也是一條命。

在那一刻，徐月彷彿又看見那個小無助的小孩，在院子裡過著沒有爹的生活。

徐月眉頭微微蹙起，角抿，眼底滿滿的堅定與信念。

在上，彷彿有環正在閃耀。

不遠，見徐月解開披風，裴長意呼吸一滯，手指了。

裴鈺按耐不住，“世子爺，讓屬下……”

他的話還未說完，裴長意出手將他整個人攔住，“不必。”

裴長意不聲的屈起手指，頓了頓，卻又悄然鬆開。

他勾著，眼神從未離開過河邊那道影，冷靜開口道，“可以自己解決。”

是他親自教的，自然會有他的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