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

  屋裡眾人都聽傻了。

  郭家四兄弟是因為聽不懂，所以聽得一頭霧水，兩眼茫然地呆立原地。

  季含薇卻是因為聽懂了，所以更加兩眼發直，呆若木。

  一般來說，做大夫的，本不會這樣詳細地給病人以及病人家屬講解這些醫理和用藥，而且即便講了，普通人也本聽不懂。

  所以許多大夫，自己學得可以，用也會用，卻未必能毫不思索就把這些講出來。

  更何況沈天舒講得還這般嫻流利，能夠看得出來，完全是爛於心之後再歸納總結出來的，而不僅僅是死記背。

  沈天舒能這樣嫻，完全得力於上輩子祖父從小的教導。

  不僅從小就跟著祖父讀醫書，而且還經常要從匣子裡隨便取一份醫案，講出其中的醫理和用藥思路。

  後期出師之後，雖然不用繼續在祖父跟前立規矩了，但是卻又被直接丟去給新門的徒子徒孫們講課。

  更不要說後期自己也陸續收了幾個跟章沐秋類似的人手帶在邊，雖然不算正式收徒，該教的卻也一樣都沒教給他們。

  所以季含薇若是想給扣個不通醫理，胡開方的大帽子，那只能跟說句對不住了。

  季含薇也沒想到，沈天舒的醫理竟然學得這樣紮實。

  別說是的徒弟了，就連自己可能都做不到這樣信手拈來。

  這樣的人，這輩子只見過一個，那就是高郡主姜潼。

  那時候年紀還小，跟在元心凝邊做學徒，當時高郡主途經湖廣，順路過來做客。

  雖然的年紀只有二十出頭，但是跟元心凝聊起各種病例，醫理、藥理，簡直如數家珍，頭頭是道。

  季含薇當時已經跟在元心凝做了幾年學徒了，被正式收門下，開始跟著給病人看病，正是剛剛從理論學習向應用轉變的階段。

  做學徒的時候，經常會被元心凝誇獎，說是師兄弟姐妹中最有靈，學得最好的。

  這些誇獎難免會讓當時年輕的季含薇有些盲目自信，然而姜潼的出現，讓對自己的信心碎了一地，拼都拼不起來。

  送走姜潼之後，元心凝曾經語重心長地跟說了一句：「為醫者，永遠都不能滿足於自己當下的就，且不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算真的站在頂端了又如何？還有許多飽病痛的病人等你去救治，更有許多至今未解的疑難雜癥供你研究。

  「只要人還吃五穀雜糧，還有生老病死，咱們為醫者，就不該有自滿止步的一天。」

  從那之後，季含薇就再也沒有驕傲自滿過，踏踏實實地跟在元心凝旁學習。

  直到出徒的那天，元心凝才告訴，當時姜潼的確路過湖廣，但卻是去武昌，是聽說消息，特意寫信將姜潼請到府中，為的便是借著姜潼，敲打一下自己一直頗為看好的徒。

  元心凝當時也很擔心，生怕掌握不好這個度，徹底打掉了季含薇的傲氣，從此一蹶不振下去。

  好在季含薇抗住了，沒有讓元心凝失。

  季含薇出徒之後，依舊沒有止步於此，頭幾年不但繼續潛心鑽研醫書，還到湖廣各地主幫人看病，增長見識和經驗。

  那幾年，心裡一直藏著一勁兒，那就是一定要混出個樣兒來，讓世人知道，大齊年輕有為的醫，不止姜潼一人，還有季含薇。

  但是當終於開始在湖廣嶄頭角，名聲鵲起之時，一場滅門之災卻降臨到姜家頭上。

  這讓想要跟姜潼比肩甚至超越姜潼的夢想一朝之化為泡影。

  畢竟，誰能比得過死人呢！

  無論再怎麼努力，以後再怎麼有就，大家還是會慨姜潼那麼年輕就憾離世。

  正因為死了，所以的未來才有了無限可能，是無論如何也追趕不上的。

  所以在姜家出事之後的那段時間，元心凝悲痛絕，季含薇也萎靡不振。

  元心凝當時大病一場，接著就關了自己的醫館，徹底回鄉養老去了。

  季含薇跟著元心凝在老家住了半年之久，才在師父的鼓勵下重新振作起來，來到長沙開了一間專門的醫館。

  三年時間，季含薇已經在長沙府站穩了腳跟，尤其是一些達貴人家的眷，都更喜歡請府看病。

  只可惜如今名利雙收的，雖然還記得當年初見姜潼時的震撼和師父的話，卻已經忘了自己的初心了。

  「潼娘子說的醫理一點錯都沒有，用藥開方也是講得通的，但是你唯一忘了一點，郭老夫人如今年事已高，在用藥上面，分量必須慎之又慎。

  「你一方面說要溫補，一方面又用這麼大的劑量，郭老夫人的哪裡得了這樣的猛藥。」

  季含薇一邊說一邊看向郭四老爺尋求支持。

  郭四老爺本來就是個急脾氣，加上又對潼娘子的本事沒有什麼了解，所以一聽立刻附和道：「季大夫說得有道理啊，母親年歲大了，用藥還是該以小量慎重為好。」 (5,0);

  沈天舒沒理郭四老爺，反倒抬頭看了季含薇一眼，眸中帶著一抹似笑非笑的諷刺。

  季含薇這話說出來，乍一聽似乎十分有理，但卻只是在糊弄不懂醫之人，其實本經不起推敲。

  如果依所言，大夫豈不是好當極了，也不用再細細診脈，斟酌藥量，只需依照比例，以量多次為原則開方豈不大家省事？

  但實際上，許多藥方，就必須要到一定劑量，方能起到應有的作用，一旦隨意減量，達不到應有的療效倒也罷了，說不定還會讓病人反其害。

  這樣的道理，郭四老爺不懂，季含薇卻不該不明白。

  所以郭四老爺這番話，沈天舒不以為忤，卻對季含薇這個人的觀越發差了。

  從高秀兒手裡拿過已經蓋好潼娘子印信的藥方，給郭大老爺道：「病我看了，方子也開了，至於郭家是信我還是信季大夫，那就不是我一個做大夫的該管的事兒了。」

  沈天舒說完，吩咐高秀兒收拾藥箱，丟下一句明日我來複診便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