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花園,小公公沉默地在前頭引著路。
徐月低垂著眉眼,跟在趙氏和徐瑤夜後,一步一步走在青石所砌的甬道上。
腳下的甬道平整,石磚與石磚之間鑲嵌著的圖案,有龍呈祥,有蓮花盛開。
徐月一步一步踏著,眼前的蓮花似乎正緩緩綻放,搖了搖頭。
竟是眼花了。
“夫人,姑娘,此便是東宮。”小福子公公輕聲說著,他眼眸微微一頓,掃過一眼徐月清秀俗的臉頰,說還休。
徐月抬頭,東宮規模壯麗,氣勢恢宏,十分奢華。
梁,枋,斗拱,門,窗都用了上等的紅檀木,上面還鑲嵌了金,銀,珍珠,翡翠等珍貴玉石。
宮殿的屋簷鋪著金琉璃瓦,兩側高聳盤龍金桂樹,漢白玉臺基雕刻細膩。
宮殿裡帷帳皆飾以金珠珠寶,腳下的亦不是青石,而是玉石。
太子在外一向頗有賢名,想不到他的東宮卻如此奢靡。
徐瑤夜微微側,看了徐月一眼,眼中閃過一嘲諷,“你從來沒機會看見這些好東西,且得多看上兩眼。”
徐月蝶翼般濃的眼睫下,眸復雜,這些奢華的好東西,在眼中重重疊疊。
有些頭暈。
見徐月不搭理自己,徐瑤夜無趣,也不再多語。
剛才那齊太醫沒瞧出肚子裡的端倪,徐瑤夜此刻把心放回肚子裡,心雀躍輕鬆。
靠近宴會,聽著後頭飄出一陣陣子的歡笑聲。
妃嬪,命婦,各府眷都是盛裝打扮,一個個滿頭珠翠,遍羅綺。
華麗寶,錯閃爍,讓人眼花繚。
趙氏和徐瑤夜都有識的眷,見了面自然是要多聊上幾句。
徐月乖巧地站在一旁,誰也不識得,誰也不想談。
偶爾抬頭天,又意興闌珊地低首,有一下沒一下地逗弄著一旁籠中的紅腹黃雀,圓滾滾的子被的,揪揪揪地不停。
讓逗弄急了,小黃雀不耐煩啄上一口,指尖微微刺痛,徐月也未收回手來。
滿宴會上的人,還不如這紅腹黃雀生。
一旁的寶華樓立於高位,能將整個花園和宴會大殿納眼中。
窗邊,著一個男人。
他一玄裝,約可見上面繡著的金線。劍眉目,如冠玉,儼然一副雍容清貴的模樣。
黑髮高束鑲碧鎏金冠,臉上沁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浸潤著溼意的眼睛像藏已久的琥珀,熠熠發亮,本就俊的他此刻顯得更為氣宇軒昂。
他旁立著一位子,頭戴紫金珠冠,穿一絳紅金銀鳥朝繡紋朝服,氣度沉靜雍容。
正是當朝太子妃。
太子妃順著太子目往下去,一眾等候的朝廷眷之中,個個濃妝豔抹,花枝招展。
唯有一個清麗俗的子,不聲不響地站在一旁逗著鳥,好似和眾人都極為不同。
看起來是姑娘打扮,生得倒是乖巧。
極為清秀,眉如新月,眼如秋水,盈盈淡淡。
薄施黛,卻容貌出塵。
“太子爺。”太子妃側頭看著太子,語氣輕得像嘆息,“這位是徐府的二姑娘,原不在我的邀請名單上,名字是裴卿加上的。”
“哦?”太子眼眸一閃,角輕輕一撇,似笑非笑。
隨即恢復如常,角勾起一抹深意,笑得意味深長。
裴長意的人,有趣。
太子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緒,可惜了,這長得像小玉觀音一般的子,他沾染不得了。
太子手中的花枝折斷,他低頭了一眼殘花,笑盈盈地從視窗扔了下去。
待太子離去,小宮很是心疼地走到視窗,檢查著眼前那盆繡球,修剪著花枝,“娘娘細心照料已久,就讓太子爺這般折斷了……”
“回回都是這般,還說什麼有花堪折直須折······”
太子妃沒說話,視線始終跟隨著太子離去的背影,眸深黯,瞧不出在想什麼。
花不重要,人才重要。
那小宮修剪完花枝,努力踮起腳,順著方才太子往下看的方向看去,挑眉,“娘娘,奴婢猜今日太子爺瞧上的,是那位姑娘。”
“生得好生漂亮。”
素手一指,不偏不倚,正落在徐月頭上。
太子妃輕輕垂下眼瞼,再抬起時,眼裡閃過一抹微妙的神。
霎時失神,低垂眼瞼,眼中影斑駁。
今日這位徐二姑娘,太子不會,不得。
假山後頭,裴長意臉沉下來,風雨來。
齊太醫是國手,定然是不會出錯的。
他說徐月中毒已久,只是之前藥量微,癥狀不明顯。
此刻藥越來越重,下藥之人怕是要下狠手。
藥加強,首先會讓出問題,看起來彷彿是普通風寒,實際上已是中毒加深。
若再繼續服此藥,便會讓人失了常,做出一些往常不會做的決定。
長此以往,便會讓人以為瘋了。
好毒的計策。
裴長意攥著手中扳指,臉愈發沉,神冷峻,薄抿一條直線。
他竟毫未覺,一直讓徐月現在如此危險的境地之中!
徐瑤夜和徐月是親姐妹,誰能料到竟如此歹毒,連親妹妹的命都不放過!
假山後那人似乎到裴長意緒,平靜地開口說道,“齊太醫說,此藥無無味,十分難防。”
裴長意抿起,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中抑著怒氣,“齊太醫可有法子解毒?”
“自然是有的。”那人聲音低沉,“裴卿,齊太醫都驚訝於你的觀察微,此刻的癥狀並不明顯。”
“若非你發現,怕是連自己都發現不了。”
裴長意向來進退有度,極怒,此時卻徹底沉下了臉,聲繃,眸若寒冰。
若他當真觀察微,便不會給徐瑤夜下毒的機會。
他白皙修長的手骨節凸起,下頜線條繃著,腮幫似有微,深沉如墨的眸子像是即將捲起狂風暴雨。
他絕不會再姑息養,不能再讓徐月陷危險。
徐瑤夜,留不得了。
“那便要勞煩齊太醫,為二姑娘開方子解毒。”
裴長意眼皮輕掀,與面上波瀾不驚相反的,墨瞳仁裡凝結出一團怒火。
他正要告辭離去,聽假山後頭那人住了他,“裴卿稍等,齊太醫還有一事相告,事關徐氏。”
沉冷的聲音一字一頓,“徐氏腹中胎兒的月份,有問題。”
裴長意腳步微微一頓,雙眸似寒星一般。
“我早已知曉,不是你不讓我和離嗎?”
有那麼一瞬間,他也想為徐月,與那權勢爭一爭。
與天爭一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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