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議事的間隙偶爾抬眼,見皇后娘娘坐在皇上邊,面容平和,不見喜怒,像是寺廟里供奉的一尊觀音像,看似多,實則最是無,眾生的苦難與觀音有何干?那百的苦難與皇后又有何干?
員們低垂著腦袋聽著陛下的數落,一時間不懷念在紫宸殿前殿里的時候,那時皇后總能開口幫忙勸一勸,皇上稍微氣一會兒事便過去了。
雖然說他們在努力無視皇后,但心中終究還是有幾分失落的。
不是說好來勸著陛下別生氣的嗎?到底哪里勸了?難道是只有聰明人才能看到的嗎?
可眾人心中也明白,皇后不開口也是有道理的,只要開口,不管是站在哪一方的,都算是在干政,不得要遭到朝中同僚們的一頓口誅筆伐。
如是幾天下來,員們倒是習慣皇后陪著皇上一起到宣政殿來聽政,只是有點不了在紫宸殿與宣政殿間的落差,他們越來越覺得皇后開口也許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麼糟糕。
魏鈞安已糾結許久,他知道自己某些善于鉆營的同僚已經開始上書請皇后開口,但他心中仍在猶豫,將其中利弊來來回回分析了好多遍,還是不能做出正確的決定來。
他剛從紫宸殿中出來,明晃晃的日頭高高懸在天上,放眼去一片紅墻綠樹,只有寥寥幾個宮人正拿著大大的笤帚在樹下清掃落葉。
魏鈞安沿著白玉石階緩緩走下,他也說不出原因來,每次在紫宸殿中見過皇后,他總會想起去年那倏忽而過的三個月,皇后的樣子時常與那時候陛下的樣子重合在一起,而每每這個時候,魏鈞安都會想,怪不得皇上會娶皇后娘娘呢,可惜陛下的花期太短暫。
通過在紫宸殿與在宣政殿的對比,皇后開口的好是顯而易見的,至于弊端,其實也沒有他們想的那麼大,皇后早已離孟家,所以不存在任何外戚,陛下是明君圣主,雖很喜歡皇后,但也不至于為了皇后耽誤國事,只是自古以來就沒有皇帝皇后一起上朝的先例,這個頭到底該不該開。
不久后,紫宸殿中又出來一年輕人,正是戶部侍郎陳先,他與魏鈞安是有些拐著彎的姻親關系,又有師徒之誼,見魏鈞安站在白玉石階下,神有些古怪,陳先便快步走過來好奇問道:“魏大人,您想什麼呢?”
魏鈞安看了陳先一眼,倒是不瞞他,直接道:“在想皇后。”
陳先:“……”
這可不能隨便想啊老師!
他道:“您這話要是讓皇上聽到了,您估計今天就要到午朝門外面去掃大街了。”
魏鈞安瞪了陳先一眼,道:“沒閑心跟你開玩笑,老夫是在思考。”
“思考什麼呢?下也幫您思考思考?”陳先追問道。
魏鈞安輕輕嘆了口氣,他倒是信任陳先的,知道他不會出去說,問道:“你今天早上在宣政殿挨了陛下一頓罵,就沒什麼想說的?”
對于此事,陳先竟是格外豁達,他擺擺手道:“早就習慣了嘛。”
魏鈞安又嘆:“本來是習慣了的,但現在有了皇后,老夫卻有點習慣不了了。”
“倒也是。”陳先點點頭,他完全能夠理解魏鈞安的心。
“我覺得……”魏鈞安看了看左右,低聲音說,“我甚至有時候覺得皇后娘娘可能是在上面好像看我們笑話的。”
“話可不能說啊,”陳先年紀雖小,但對為人卻很老,他不贊道:“大人您怎麼能這麼揣測皇后呢?皇后娘娘不開口也是因為我們吧?”
魏鈞安沉默了半天,道:“話是這個道理,但我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皇后不開口哄一哄陛下,到這宣政殿有什麼意義呢?可若是開了口,也不是魏鈞安等人想要見到的。
出了午朝門,將要分別的時候,陳先忽然轉頭笑著向魏鈞安問:“魏大人,你說皇上讓皇后到宣政殿去,只是為了讓皇后在他邊充當擺設的嗎?”
魏鈞安愣在原地,不等他回答,陳先就已經溜溜達達往長街的另一頭走去,一陣風吹來,魏鈞安好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他細細揣陛下的心意,陛下既然帶皇后來聽政,必然是有將朝政予皇后一起理的心的,他一直在分析是否該讓皇后干政,也確定結果該是利大于弊的,若皇后早晚有一日都要干政,不如他先向陛下示好。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請皇后開口的上書越來越多,皇后母儀天下,天下萬民也是皇后的子,那皇后干政也不是完全說不過去的。
孟弗只將這些奏疏整理好,也不急著開口,陛下在朝上雖時常怒,但如今對他的也無影響,而百們最近也比較老實,沒出大的子,實在沒有開口的必要。
直到中秋過后,有人當朝揭了一樁科舉舞弊案,牽連人數達數百人,陛下震怒,當朝置了半數,這其中有幾位著實是有那麼點冤枉的,至罪不至此,同僚們心中明白,卻不敢在這個時候求,怕陛下在氣頭上會牽扯到自己上,想著日后再做周旋,只希他們能夠撐住。
“陛下,此事牽連人數眾多,還是再細查查吧。”廷下的皇后突然道。
清風穿過這偌大的宣政殿,琉璃的珠簾在搖晃間發出細微的聲響,像是初春時節里破土而出的新芽。
誰也沒有想到皇后會在這個時候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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