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本該與和親使團一起留在邊境待命,但那里氣候嚴寒,元策既然篤定和親會終止,便將提早接回了姑臧。
姜稚對這個意料之中的消息也并無太多歡喜,就像此刻的驚蟄,明明回報了一個好消息卻惴惴不安著,不敢抬起一一毫的眼皮。
“除了這封詔令呢?”姜稚眼睫一,問了下去。
“圣上另一封詔令是說……是說年關將至,沈將軍依例也該進京,便請速速京面圣,一同商議對西策略。”
姜稚咬牙關,閉上了眼睛。
天子迫于朝臣的力,迫于兩邦形勢不得不終止和親,卻知道大燁真正的和親使團不可能做得這樣驚天地的事。
而能夠做到的人,已然天子逆鱗。
天子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刻恐怕便已經對元策這般只手遮天,堂而皇之的行徑膽寒至極,對他起了殺心,全因長安與河西相距千里,來回傳信耗費時日,才給了他們這些來的。
命運環環相扣,從未給人留下掙扎的余地。
自由之日,便是他赴死之時。
元策淡淡一笑,跟驚蟄說了聲知道了,讓下去吧。
姜稚抖著睜開眼來,看向元策。
元策抬手把人進懷里:“這些天不都跟你說了,不會讓你未嫁先寡的。”
姜稚抱著他的腰:“你若要我信你,你啟程之前,我們便親。”
元策低下頭去眨了眨眼:“你當親是吃飯,長輩們都在長安,大婚的什也在長安,眼下哪兒來的親給你?”
“不需要,什麼都不需要,”姜稚認真地搖了搖頭,抬起眼來看著他,“不用長輩見證,也不用八抬大轎,我想你今日就娶我,好不好?”
第95章
聽聞兩人今日親的消息, 全府上下驚了一跳,一個個都疑心自己耳背了。
再三確認詢問,兩位主子不在意婚儀從簡, 也不忌諱男婚前不得見面的規矩,說就在今日。
大家抬頭一天, 日頭都快到正當中了,比突然得知府上今日要辦喜事更讓人措手不及的是, 連今日都只剩一半了。
一回過神, 眾人立馬腳不沾地忙碌起來。
姜稚此行攜帶的嫁妝本就有許多是先前為與元策大婚準備, 用在今日剛好。府上經驗老道的嬤嬤擬了張單子, 羅列出剩下該由男方準備的件——畢竟都準備在長安沈府了,說這些現件臨時采買倒是可行, 只是公子的婚服卻萬萬來不及做, 即便再不講究也得花上幾日。
不料姜稚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了元策的婚服。
嬤嬤這下心里定了, 派人上街分頭采買旁的件, 請姜稚和元策快快各回各房穿戴。
穆新鴻帶來玄策軍,干起搭帳篷的本行,照北地婚俗, 在沈府西南角搭起舉行婚儀的青廬。
谷雨和小滿帶著府上婢去布置臥房,換新榻,掛喜帳。
半日下來, 府上眾人行匆匆, 來來往往, 一道又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接連響起——
“報——青廬搭建完畢!”
“報——喜房布置完畢!”
“報——吉時到!”
從來只在軍急時刻才響起的報信聲第一次如此喜氣洋洋。
眾人都以為這場突如其來的大婚是因和親終止,將軍不愿夜長夢多,故而如此兵貴神速。卻只有驚蟄知道這是郡主的主意,回到姑臧的翌日, 郡主便讓人悄悄上街去裁將軍的婚服了。
將軍想給郡主盛大完整的親迎之禮,不愿委屈,可如今比起那些外,郡主更希將軍奔赴死地之時,記得他的發妻在千里之外等他歸家。
黃昏時分,喜樂奏響,忙碌了大半日的眾人熱熱鬧鬧圍攏在青廬兩邊。
元策一緋紅直領大襟長衫,革帶掐腰,金冠束發,長立于青廬前,眼著氈席盡的新娘。
姜稚一襲金紅嫁曳地,頭頂冠垂落的金流蘇輕輕搖晃,手執遮面的喜扇,正一步步踩著氈席向他走近。
冠霞帔華流轉,氈席錦繡鮮妍,五彩斑斕,世間最濃烈的都已在眼前,卻仍不及他的新娘十萬分之一人明艷。
待姜稚行至跟前,過寓意平安的馬鞍,元策轉與并肩共青廬,見一直側目瞄自己,在滿場喜樂聲里偏過頭去:“看什麼呢?”
“我在看——”姜稚輕眨著眼看著他,“你穿紅好看。”
看著元策這一張揚熱烈的緋紅,姜稚還覺得十分不真實。雖然這是早就想好的決定,但真到了這一刻卻仍像在夢中,從梳妝到走過氈席一路腳下都是輕飄飄的。
“我們當真親了嗎?”姜稚過扇面向眼前滿目的喜,“我當真嫁給你了嗎?”
元策角彎起,用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量在耳邊說:“是,姜稚當真嫁給元策了。”
兩人在青廬行過拜之禮,轉而了喜房,喝過合巹酒,卻扇結發,便算是禮了。
因省略了宴請賓客這一環,姜稚和元策得以早早用膳,換下層層疊疊的繁重婚服。
浴房先給了姜稚用,姜稚沐浴過后穿了一緋紅的寢,趁元策進了浴房,做賊似的從床底取出了提早讓驚蟄塞進來的圖冊,決定再臨時抱抱佛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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