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過半,月上中天,半炷香后,瑤閣屋頂。
一夜行的年長而立于屋脊之上,抱臂站在月下,靜靜俯瞰著整座院子。
東西南北四個面,大門、二門、角門、屏門,游廊、過廳、水榭、竹林——
撇開今晚被撤走的部分護衛不說,這院子的結構和守備也是中看不中用,哪兒哪兒都風。
難怪那蠢貨能鉆空子進來。
袂隨長風拂間,元策挲著指腹,腦海里很快勾勒出一幅圖紙。
需要移栽的樹。
需要加固的門窗。
需要改點位的人手……
忽然“砰”一聲脆響從腳下的寢間傳來。
腦海里清晰的筆畫斷了墨似的一滯,元策眼皮一抬,自屋脊縱躍下,一把推門而。
寢間里,床邊小幾上的瓷盞被揮落在地,榻上人急著坐在那里,驚恐地著窗子,好似剛從什麼噩夢中蘇醒。
一轉頭看見他,呆呆的沒回過神來,反還往床角去。
一直等他走到榻前,起帳幔,才像認出了他,目微微一閃,后怕般猛地撲上前,一把環住了他的腰。
元策到邊的問話被這纏上來的一雙玉臂扼住,著帳幔的手連同一僵,慢慢低下頭去。
懷里的人一抱住他便聲淚俱下:“嚇死我了!你去哪里了……”
“不是說好我閉你就不走了嗎,怎麼騙人呢?”
元策:“我——”
“我又不是同你說笑,我是真的害怕……”
“舅父不在,我在這府上一個親人也沒有……”
姜稚搭搭嗚咽著,不知想到了哪里去,抬起一雙淚漣漣的眼:“你是不是還有其他事騙我?”
“?”
“說沒有相好是不是也騙我……”
“說沒有變心是不是也是騙我?”
“…………”
這舊賬還能這麼翻?
一個噩夢,他四天四夜白干?
……這到底誰的噩夢?
淚襟,眼看玄的衫被染得深一塊淺一塊,元策心底劃過一個由來已久的疑問——
兄長到底喜歡這哭包什麼?
喜歡頤指氣使,喜歡蠻不講理,喜歡話癆,喜歡麻煩?
元策低著頭氣笑:“你講點道理?我若走了,你現在抱著……”的是誰?
“你才要講點道理!你若沒有變心,我都哭這樣了,你不抱我就算——”姜稚看了眼他垂在側的手,“怎還像要揍我……?”
元策一偏頭,不知何時握的拳頭驀地一松。
再轉回眼,那雙盈盈淚眼里百轉千回,看著他,像在看個始終棄的人渣。
夜風從方才來不及闔的房門灌,拂帳幔,靜立間,輕紗悠悠飄,迷過眼下。
元策眨了眨眼,垂在側的手緩緩抬起,一點點抬到半空,懸停在后背。
姜稚扭頭看了看他的手,又抬眼看他。
對上不滿催促的眼神,元策撇開頭,手掌落下余下的三寸,虛虛覆上烏發鋪散的背脊。
不知怎的,這一瞬忽然記起那從未用過的水綢。
“還有一只手呢?”
另只手也覆上去。
“抱一點!”姜稚了環著他腰的手臂。
像被的水推著,元策閉住呼吸,結輕輕滾了下,抬眼著虛空,慢慢收雙臂,抱實了。
第19章 (雙更合一)
次日天明, 姜稚被一句小小聲的“郡主”喊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谷雨彎在榻邊, 不遠,小滿正在打掃昨夜驚夢時打翻的瓷盞。
屋里已經沒有元策的影。
姜稚眨了眨眼, 回想起昨夜最后的記憶——
好像是抱著他撒手不放, 不知抱了多久,哭累了便睡了過去。
后來倒是一夜無夢了。
……那他是何時走的?
谷雨:“郡主, 沈將軍是兩刻鐘前走的。”
姜稚角一彎:“算他沒食言。”
——難怪沈將軍臨走那個樣子,像是等不到郡主醒來煩得很,特意當著和小滿的面離開,仿佛給們做個見證一般。
谷雨想著, 從袖中取出一張圖紙:“沈將軍還留了這個,說咱們這院子守備風,照圖上改。”
姜稚從榻上爬起來,接過一看。
干凈的白宣上畫了一幅瑤閣的俯視圖, 墨跡是嶄新的, 還未干,雖不是寫實的工筆畫,但每一道門窗、每個點位都十分清晰明了,跟軍事布防圖似的。
原來他昨夜消失不見是去忙這個了……
谷雨:“不過郡主, 咱們這麼一布防,那沈將軍還進得來嗎?”
“你見過誰挖坑將自己埋了的?還不是為了防——”提起那臟東西,姜稚瞬間沒了笑臉,“大表哥那邊有什麼靜沒?”
“許是為了躲您的問罪,大公子一大早便出了府。”
“盯著點,人一回府就告訴我。”
“那郡主今日不去捧寶嘉公主的場了嗎?奴婢方才醒您, 是想提醒您時辰快到了。”
姜稚才想起這一病,病得都忘了日子。
冬日里雖閉門出,實則邀約卻從沒斷過,那些個世家貴一會兒誰辦喜雪宴、賞梅宴,一會兒誰主持冰嬉賽,明知不出去吹冷風,與們也玩不到一,偏都要送份請柬來以示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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