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側說夢話。
“房都沒有……”
“我說出去多丟人……”
“文循,什麼時候……”
他莫名臉熱,把拎起來:“別在我書房睡,回你自己房里睡。”
秋亦濃睡得懵懂,不滿道:“我又沒惹你。”
文循目涼涼地看著,明明在提醒,也像是提醒自己:“春日到了,我泡了三個月。”
紅霞般的臉沉下去,哼了一聲,倒也守諾:“知道了,走就走。”
當日下午,就收拾了包袱,憤憤回去白梨村。
按約定,秋亦濃得在白梨村住三個月。
走后,府上仿佛驟然安靜下來,有一日,文循聽到紙張翻的聲音,下意識皺眉:“秋亦濃,小聲點。”
可當他抬眸,書房空空,原本的位置上,只有一冊話本被吹得翻飛。
他早已習慣的甜湯味道,也變清冷的書墨香。
文循沉默良久,垂眸繼續方才的事。
可的印記早已無不在。
記憶中的文循還好,他在春日的心照舊有一道堅冰,冷冷將人拒之門外。
可魑王一日日被困在空的世界中,仿佛與數十年后重疊。
那人驟然消失在自己生命中,此后上窮碧落下黃泉,他遍尋不見。
他開始癲狂,一遍又一遍控制著當年的自己去找。
亦濃……亦濃……
可是每當他走到府門口,及外面的,還不及找到的影,就看見眼前的世界開始坍塌。
在他目眥裂的神中,一點點碎飛灰。
文循出手,一片空空。
而渡厄城中的魑王睜開眼,眼前只有熄滅了的捕夢燈。
他坐起,神空茫。
這個在渡厄城邪祟乃至魑王眼中,呼風喚雨、森然可怖的存在,在這一刻,脆弱似只剩軀殼。
他坐上王座,滿目瘡痍。
邪祟又來了,他殺了一些,又吞吃了兩只。
始終沒人阻止他,沒有人敢這樣做。
如果說當年失去靈丹的文循,變得敏多疑。這一年失去秋亦濃的文循,離瘋已經不遠。
那曾不辭艱辛,要修補的皓月,如今那月悄無聲息碎在渡厄城中,碎在每一個失去的日子里。
第85章 番外二
他不能再這樣下去,文循想。
作為魑王,他正是修為如日中天的時候。早該離開渡厄城,離開這四十年如一日的貧瘠殺戮之地。
別徘徊。
文循最后一次燃燈,揣著一副冷冰冰的心腸,只為尋找自己不秋亦濃的證據。
燈一瞬而明,過往重新在眼前清晰。
那些被淡忘的、被他深埋起來的過往,卻不知是誰的真心。
文循第一次發現,自己比想像中更像了解秋亦濃。
他知道出生在白梨村,生辰在十月,耳垂上有一顆紅的小痣。
指給他看:“娘親和姥姥總說,朱砂小痣長在這里,是天大的福氣,一生總能求仁得仁。”
文循嗤之以鼻。
至,嫁給他從不是什麼福氣。而秋亦濃不曾得到,總是在失去。
文循知道喜歡攢靈石,秋亦濃時有娘親和姥姥要養,很小就得去村子為人驅邪。
一個小小的孩,走上數十里路,不辭辛勞,卻從不曾以此為苦。
嫁過來之前,狠狠訛了秋家夫人一筆,以至于很多人在背地里說貪婪。
可那些被辛苦攢下來的家底,總是在每個冬天、每個天冷的日子,被秋亦濃拿來買藥材,他這一沉痾。
文循記得笑。
喜歡趴在窗前,他的靈鳥摘個果子給,都能逗得咯咯直樂。
他惱怒的時候,跑出老遠,再探出頭來看他,也能很清晰地看見眼中的笑意。
秋亦濃這個人活生生,有自己的親人,有自己的過往,甚至還有個醫修鄰居。
那人齊子駿。
第二年冬,文循能勉強站起來了,才知道自己的藥方是秋亦濃從哪找來的。
那男子風塵仆仆,一青,十分俊秀。在大雪中,從白梨村到文府,只為給秋亦濃送來白梨村一些年節的東西。
趴在他的床頭,比他的靈鳥還聒噪。
“這是娘親自給我做的冬,你看好看麼?”
文循習慣了話多,這兩年下來,關系有所緩和,有時候也愿意應兩句:“嗯。”
“這是白梨村的糕點,做福包,文循,你嘗嘗。”
秋亦濃不由分說,塞一個在他里。
文循蹙了蹙眉,太甜了。
秋亦濃嗜甜,一嘗就知道是娘給做的。長這麼大,雖然食并不富足,但能看出娘和姥姥都疼。
也是別人心上的珍寶。
“怎麼樣,好吃嗎?”
文循并不喜歡吃甜食,但他咽下去,看見亮晶晶的眼,沒有掃興:“不錯。”
于是更高興,繼續在小包裹里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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