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司寧靜靜地說完自己該說的話,病榻之上,依舊閉雙眼的悅,早已控制不住地淚流了滿臉。
自始至終,都沒有睜開眼睛。
哪怕眼前這個人,生生地在生活中消失了兩個多月;
哪怕思念早已泛濫疾。
可是沒辦法睜開眼睛去看他。
知道自己太傻了。
從頭到尾,都太傻了,太容易被騙了。
總覺得自己所經歷的、所到的所有一切都是真的,所以才會陷得這樣深,甚至在親耳聽到他和他外公的對話之後,還不死心,還總是忍不住去幻想——或許是有誤會吧?總有一些是真的吧?他所展現出來的溫與快樂,也是有過真心的吧?
而現在,他在面前坦承了所有。
可是卻沒辦法分辨了。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沒辦法分辨。
他的「別有用心」,沒辦法分辨。
他的「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同樣沒辦法分辨。
甚至不敢看他,只怕睜開眼睛看他一眼,就會敗在自己的愚蠢之下。
不能再這樣蠢下去。
良久,喬司寧終於緩緩放下了的手,用被子裹住。
而後,他輕輕抹去了眼角不住落的淚。
再然後,他俯下來,輕輕吻上了潤的眼角,說了一句話。
他說——
「別原諒我。」
……
凌晨三點,醫院的公共區安靜無聲,幾乎見不到人,只有景厘一個人坐在長椅上,靜靜地看著電梯的方向。
不多時,電梯數顯發生變化,終於在這一層停下打開。
霍祁然從電梯裏面走出來,來到景厘邊,將手中的一杯熱飲放進了景厘手中,「暖一暖。」
景厘應了一聲,卻先把吸管遞到他邊,霍祁然低頭喝了一口,才又朝著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臉到底還是不大好看。
景厘出左手來握住他,低聲道:「別擔心了。悅悅的心結就在他上,除了他,誰都不能解。」
霍祁然只是低低應了一聲。
這一點,他當然知道,否則他也不會讓喬司寧進悅的病房。
事實上,上次見完喬司寧之後,他就基本理解了爸爸一貫以來的心態。
雖然一定程度上,他也覺得喬司寧對悅或許有那麼幾分真心,可終究也抵擋不了他讓悅傷心難過的事實——
而且,是這麼久的傷心難過。
簡直是不可原諒。
因此今天,當喬司寧給他打電話,告訴他悅因為發燒暈倒進醫院的時候,他趕來見到喬司寧的第一眼,幾乎又要控制不住地手。
如果不是景厘拉著他,如果不是他還有理智知道這裏是醫院,那此刻喬司寧臉上恐怕已經又一次帶傷了,更遑論……再讓他進病房去見悅悅。
「你也知道悅悅從小到大是什麼樣的,小時候可能還有一些小任,可是進了大學之後,都盡量收斂自己,從不以霍家的份在外自居……從小就最喜歡吃糖果,是在罐子裏泡大的,吃不了這樣的苦……那麼乖,那麼聽話,也不該吃這樣的苦……」
景厘安靜地聽他說著,始終握著他的手,片刻過後,才低低開口道:「悅悅這麼好,一定會得到最好的幸福的。一定會。」
霍祁然聽了,反手握住,只輕輕應了一聲。
正在這時,病房的方向傳來響,兩個人同時抬頭,看見了正從病房裏走出來的喬司寧。
霍祁然坐在那裏沒有,審視一般的目,靜靜打量著站在面前的這個男人。
喬司寧眉目得極低,如同沒有看見他們一般,一步一步走向了電梯的方向。
「我希你都代清楚了。」霍祁然冷聲道。
喬司寧腳步略一停頓,最終什麼也沒有說,走進電梯,離開了醫院。
霍祁然和景厘再進到悅的病房時,安靜地伏在床上,哪怕眼睛鼻子耳垂都還泛著紅,可是安靜地躺著,就彷彿,已經又一次睡了過去。
……
第二天早晨,景厘從旁邊的休息室推門進悅的病房時,霍祁然依舊還保持著離開時的姿態,就坐在悅的病床邊,靜靜地守著睡夢之中的妹妹。
悅看起來睡得很安穩,雖然仍舊是將自己一團的姿勢,可是比起昨晚上的僵,似乎已經自然了許多。
景厘不由得上前,來到病床邊看了看悅陷在枕頭裏的臉。
偏偏就在這裏,悅微微活了一下,睜開眼來。
看見景厘的瞬間,似乎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卻輕輕笑了起來,用有些沙啞的聲音開口道:「景厘姐姐,早啊。」
見醒了,霍祁然很快也起走上前來。
「哥哥,早上好。」悅又喊了他一聲,隨後道,「你守了我一晚上嗎?那我打呼了沒?」
霍祁然出手來,輕輕了頭頂的發,「打了。打得震天響。」
悅仍舊趴在枕頭上,聞言,卻輕輕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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