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張璁對藍道行的“道行”十分折服,遂收起了進一步試探之心,直接便道出了請他前來的目的。
不料這位藍道長聽聞竟是要給嘉靖的生父興獻帝朱佑杬尋龍點,登時麵便變了,推辭道:“貧道修為淺陋,不能擔此大任,張大人還是另請高明吧。”
俗語有雲:伴君如伴虎。
雖然幫皇帝他老子找墳地的差事很風,回報也肯定極為厚,但風險也是無法估量的,一個不慎還得掉腦袋,掙再多也冇命花啊。
張璁這種老狐貍自然明白藍道行的顧慮,隨即便給藍道行戴了一通高帽,又暗示皇上有意冊封一名國師雲雲,這位藍神仙聞言果然心了,沉了片刻之後便答應下來,由此看來,所謂“神仙”也逃過名利二字。
張璁見藍道行答應了,便欣然道:“皇上對顯陵搬遷一事十分重視,本自是半點不敢懈怠,敢問藍神仙,得多久才能確定吉的位置?”
藍道行捋了捋頜下長鬚,不不慢地道:“正所謂三年尋龍,十年點,尋常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帝陵,此事急不來呀。”
張璁聞言默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顯陵搬遷的事藍神仙的確不急,可是張璁急呀,要是找個“坑”也得搞幾年才能定下來,那還搞個屁,人家張侍郎還指著靠它上位呢。
吳德友自然也存了這個心思,雖然外戚不能當,但爵位俸祿他不香嗎?給皇帝的親老子在天壽山中尋一外風水寶地,皇上一高興,賞賜還不是大大的有!
隻聽吳德友輕咳了一聲道:“藍神仙呀,話雖說如此,可時間也不能太長了吧,再說咱們等得了,皇上未必就等得了,您看能不能辛苦一下,倘若需要籌備些什麼,您儘管開口,本侯一定都滿足。”
藍道行微笑道:“國丈老爺稍安勿躁,貧道的話還冇說完呢,天壽山本就是龍脈之所在,所以尋龍這一步可以省卻,而我大明列聖之陵寢皆在此地,所以點便有了法,這樣吧,貧道昨天夜觀天象,料定兩天之會有風雨,那便定在三天後進山,快則半旬,慢則三個月,定有準信。”
張璁和吳德友欣喜相視,齊聲道:“那我等便靜候藍神仙的佳音了。”
事定下來了之後,張璁便命下人開了一席招待藍道行,直到打了初更才宴畢,吳德友又命人趕馬車把藍道行送回朝天觀。
藍道行離開後,客廳便隻剩下張璁和吳德友兩人了,前者不住又問起藍道行當年給吳家尋龍點的事來。
吳德友此刻已有幾分酒意,更是添油加醋地聊起當年的事來。
“說起這個藍神仙啊,當年還冇多名氣,要不然就本侯當初家裡景也請不起人家,而接照本侯當時一族叔的意思,隨便找塊地湊合葬掉家父就完事了,可是家母不同意,後來便找了這位藍神仙幫忙定下的吉,也幸得家母堅持,要不然哪有我吳家如今的風。”
張璁笑道:“令堂倒是個看得長遠的人。”
吳德友點了點頭:“前幾年家母走了,本侯便特意讓老倆口子合葬一,去年修墳時擴大了墓地,本是出於一片孝心,誰料竟若出了禍事來,連爵位也被削了,小兒也陷囹圄,這才醒起藍神仙當年囑咐過不要妄墓地,恐壞了風水,悔不該呀!”
張璁連忙問:“後來呢?可有補救之法?”
吳德友立即目敬畏之,續道:“本侯醒起了藍神仙當年的話,馬上便跑到朝天觀,求了很久才請了藍神仙移步前往,還好,藍神仙說墓地的風水損傷不大,恢複原狀後又稍作了佈置便,這不,祖墳修好才數月,皇後便傳來了喜訊……嘿嘿,如今我吳家怎樣,張大人是有目睹的。”
張璁不由歎道:“當真如此神奇!”
吳德友得意洋洋地道:“要不然你以為本侯就敢隨便推薦,這事倘若鬨不好是得掉腦袋的。”
張璁笑道:“幸得侯爺舉薦,要不然本也不知上哪尋如此一名得道高人,日後事若定下來,定不了侯爺的一份功勞,來,本敬侯爺一杯。”
吳德友喝了一杯,心裡滋滋的,殊不知張璁老謀深算,之所以找吳德友推薦人選,原也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保命,倘若遷陵後有什麼不好,嘉靖追究起來,也有他老丈人在前麵頂著。
相信隻要不是謀反之罪,嘉靖看在吳皇後和皇長子的份上,理應都會放吳德友一馬,那他張璁自然也就無命之憂,所以這買賣是相當劃算的,隻是張璁冇料到,吳德友這次竟然推薦了一位“似乎”有真本事的道長,這無疑一個意外之喜。
兩人又聊了一會,吳德友正準備起告辭,卻突然想起一件事來,神有些不自然地道:“張大人,本侯近日聽聞有朝上奏皇上,請求調北靖王徐晉回京?”
張璁淡然地點了點頭道:“確有此事,而且已經定下來了,皇上的聖旨今日已經發出。”
吳德友麵微變,口道:“那張大人為什麼不阻止?”
張璁反問道:“為何要阻止?西域戰事已了,一個郡王不可能常年擁兵在外,我大明也冇這個先例。”
“話雖這麼講,可是徐晉若回到京中,隻怕你我都不得用了。”吳德友悶聲道。
張璁目一閃,若有深意地道:“本以為,徐晉這個時候回京反而更好。”
“此話怎講?”吳德友不解地問:“皇上本來就對徐晉寵信有加,此次又平定了西域,皇上必然更加寵信他,說句不好聽的,隻怕張大人也得退避三舍啊!”
張璁淡笑道:“功勞也不是越大越好的,侯爺冇聽說過功高震主嗎?”
吳德友眼前一亮,口道:“張大的意思是皇上已對徐晉產生了猜忌?嗯,肯定是了,要不然皇上也不會如此痛快召徐晉回京。”
張璁搖頭道:“那倒不至於,據本所觀察,目前皇上對徐晉還是極為信任的,除非……!”
吳德友下意識地把往前探了探,急問道:“除非什麼?”
張璁左右看了一眼,湊到吳德友耳邊低聲道:“除非有一件能讓他們君臣之間產生裂痕的事!”
吳德友暗吃了一驚,也低聲音道:“張大人指的是?”
張璁微笑道:“眼下就有一件,所以徐晉這個時候回京倒是好事。”
吳德友恍然大悟,不過馬上疑道:“徐晉十分狡猾,似乎從來冇在議禮上站過隊,這次隻怕也不會摻和其中。”
張璁有竹地道:“他會的!”
“為何?”吳德友追問。
張璁目一閃道:“當年皇上便過將大行獻帝的神主移太廟的念頭,不過後來竟突然不提了,本當時還納悶呢,後來纔想明白,能讓皇上改變主意的,恐怕就隻有徐晉一人了。”
吳德友恍然道:“原來如此,那麼,徐晉這次回京肯定也會勸皇上放棄這個想法。”
張璁冷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了,如今大明國力如日中天,為一代雄主,皇上樹立興王一脈為皇室正統的決心堅若磐石,即便是徐晉也休想勸得了,如今這態勢,無論是誰,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徐晉也不例外,倘若徐晉不識好歹,再加上功高震主這一條……嘿!”
吳德友聞言不由心熱起來,著手掌道:“那要是徐晉不摻和呢?”
張璁笑道:“如果徐晉當了頭烏,那麼胡世寧之流便會對他死心失,自此徐晉在士林中的聲便會大跌,日後也甭想再領袖群倫了,在家當一輩子富貴王爺,於我等有何相乾?”
吳德有不由豎起了大拇指,讚道:“高呀!”
轟隆……
窗外電劃過,片刻,竟下起了滂沱大雨來,張璁和吳德友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高呀!”
這個藍神仙果然道行不淺,才說了兩日之會有風雨,這不,馬上就來了一大雨,真神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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