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律看了下時間，計算著江何深差不多見到時歡了，又了一口煙，然後直接用手滅煙頭，丟進綠化帶。

    他彎腰，拎起信號幹擾儀，關掉，放進雙肩包。

    重新拉好口罩，雙手兜，低著頭，沒人群中消失不見。

    誰都不知道他做過什麽，就像誰都不知道時歡現在想什麽。

    沒有回答護士的話，隻是走神地看著手背上的針頭，護士也沒有多說，調好注的流速，便端起盤子，跟隔壁病床的護士一起離開。

    而江何深，早在聽到護士的話的時候，就停止了所有作。

    眼前所有的景，在他眼裏瞬間褪變黑白，隻剩下中心的時歡。

    ……剛做完人流手……

    做完，手。

    江何深的手機震，他沒看來電，拿出來就聽。

    那邊是夏特助，急急地說：“爺，醫院的電話和我們的人的電話都打不通，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現在還被堵在路上，您到醫院了嗎？夫人的手……”

    江何深掛了電話。

    他都忘了自己是怎麽走到時歡的麵前，又是怎麽問出那三個字。

    “為什麽？”

    時歡驀然回神，看到他一黑站在自己的床尾，臉更加蒼白，坐直了起來，滿臉都是沒想到他會出現的錯愕：“二爺，你怎麽會……”

    怎麽會在這裏？怎麽知道在醫院？怎麽找到？

    想問的是這些吧？

    而江何深想問的，隻有一個：“為什麽不要他？”

    為什麽要，拿掉他們的，孩子？

    ——“沒有”。

    他以為回答的“沒有”，隻是還沒想告訴他自己懷孕的蓋彌彰。

    原來的“沒有”是真的不想要生第二個孩子，哪怕懷了也要打掉。

    江何深並非不知足，有了咬咬還不夠，但那不是因為已經懷上了嗎？

    他要一個理由。

    “……你都知道了？”

    時歡手不自覺上自己平坦的小腹，也明白了，難怪江何深這幾天會是一副“吃錯藥”的樣子。

    果然，的懷疑是對的。

    他真的知道懷孕了。

    現在也知道做了手。

    時歡好一陣沒說話，緘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病房裏雖然有好幾張病床，但大家都很安靜，靜到隻能聽到機“嘀嘀”的聲音。

    時歡分開抿著的，將手從肚子上移開，開始說：“我……我生完咬咬還不到一年，還沒完全恢複過來，現在懷孕，對我的很不好，所以……”

    江何深：“我要聽實話。”

    時歡眼睫飛快地閃了閃，這次是長篇大論。

    “我之前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出現過，還以為是生理期或者分泌失調，一直沒有注意，熬夜、疲累、奔波、摔倒，還吃過退燒藥，這些都對胎兒發育都很不利，這個孩子生下來，質肯定也不太好，我不想我的孩子都不那麽健康，與其讓他將來苦……”

    話語越說越蒼白，到了最後，自己也說不下去，時歡又沉默了下來。

    江何深用拇指和食指起的下，讓看著自己。

    “你從來沒有想過要告訴我懷孕的事，也沒有想過跟我商量要不要留下孩子，你隻想著把手做完，若無其事地回家，當做這個孩子從來沒有存在過……”

    說到這裏，江何深那雙平時烏黑鋒利的眼眸，也輕了一下，流出了從未有過的狼狽，“或者說，你還打算回家嗎？”

    時歡嚨艱地吞咽了一下，再過一陣，終於說實話：“我想要回溫家。”

    江何深甚至不用想：“你要去找梅花。”

    跟林斌去鹿城見溫董那次就決定了吧。

    要回溫家，所以一回來就跟他提離婚，現在還打掉孩子，也是怕這個孩子為的累贅吧？

    “你為了替江知祈報仇，還真的，什麽都豁得出去。”

    江何深覺得自己，真可笑。

    上次心準備為過生日，這次又滿懷期待地想跟一起孕育孩子。

    他竟然還奢想過，要陪著散步曬太，要聽孩子的第一次胎，他還買了嬰兒的服，還問咬咬想要弟弟還是妹妹，甚至去看了房子。

    他不想住在江公館，那裏到都是江知祈的影子，他想要一個隻有他們一家四口的家。

    卻都是他自作多而已。

    心裏想的，一直隻有江知祈。

    每次需要做選擇的時候，都沒有任何猶豫，從一而終地選擇了江知祈。

    比如跟林斌說走就走，再比如這個來得不合時宜的孩子，都能因為“江知祈”三個字做出最正確的判斷。

    沒有任何不舍得，付出再多的代價也是在所不惜。

    江何深現在知道了。

    代替品就是代替品，哪怕他能做和江知祈一樣的事，縱容慣著，不想說的他不問，能跟逛商場能給做一頓飯，但他都不是要的“江知祈”。

    江何深又將的下抬高一點，嗓音低啞：“好漂亮的一張臉，捂不熱的一顆心。”

    時歡低聲：“我已經跟溫董說好了，他會給我溫家繼承人的份。”

    江何深輕笑，讚賞說：“樹大招風，以為餌，好一份天地的義，你怎麽不到他的墓前說，他都要被你得活過來了。”

    “……”時歡低低地說，“江何深，我會回來的。”

    可是江何深不需要了：“你不用回來了。”

    時歡一下看向他，睫如羽翼抖。

    江何深放開，想恢複以前那副不可一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高高在上的樣子。

    可是江家的二爺，早就在對一次次讓步，和被一次次舍棄中，碎了一傲骨。

    不是以前的樣子了。

    “律師會準備好離婚協議。”

    “時歡，如你所願，我們可以結局了。”

    ……

    專門為富人服務的私立醫院，各種設備都是最好的，病房裏的恒溫空調也沒有出錯，但時歡還是刷的一下，覺到了遍生寒。

    如所願……確實是如所願，是說的，他們離婚是最好的結局。

    隻前往莫斯科，一找到機會就跟他提離婚，想要的，不就是這種結果？

    時歡眼前突然有些模糊，手去才發現自己眼淚片地掉下來。

    倉皇地捂住眼睛，然後放下手，紅著眼睛對江何深出一個笑臉：“嗯，好，謝謝，我對你的財產沒有任何想法，我可以淨出戶。”

    江何深角一哂，什麽都沒說，轉就走。

    時歡角故作的笑臉慢慢垮下，取而代之的是臆一種橫衝直撞又無所適從的。

    忍著，克製了一秒，克製了三秒，克製了十秒……在意識到，今天之後和江何深真的分道揚鑣後，時歡突然掀開被子直衝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