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熊熊烈火也逐漸蔓延,能約看到火滔天。
這一方廟殿反而沉悶安靜,顧弛陡然清醒一般,憤恨地轉向宣榕。
忽然,他桀桀笑道:“昭平,你知道經此一趟,我意識到了什麼嗎?”
不等宣榕開口,他大笑道:“為什麼要顧忌仁善道德,抑自我呢?丟開圣人枷鎖,拋卻中正慈和,不擇手段,借刀殺人也好,背信棄義也罷,我們能更快得到我們想要的,對嗎?謀詭計真的好用啊!”
軍隊步伐似是由遠而來了。宣榕微微一愣:“您在說什麼?”
顧弛很和藹地和說道:“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好不好。你有沒有好奇,那對母子為何沒來找你?對,就川蜀人士,翻越崇山峻嶺,來到隴西尋夫訴冤的娘倆。你明明留了拜帖給他們,對吧?”
他親切溫和的話語,讓宣榕骨悚然。從沒見到過這樣的顧弛——記憶里,這位老師向來謙和灑,有詩人的逸興遄飛,也有劍客的瀟灑自如。
絕對不是這樣一幅,地獄冤魂可怖相。
宣榕幾乎要猜到他說什麼了。果然,顧弛緩緩道:“我殺了他們。在復仇之前,我不能放任這種會暴我份的人還活著。”
耶律堯:“閉!”
顧弛卻出個惻惻的笑:“你還有氣力起阻止我說話嗎?琉璃凈火蠱?了不起,可我不想承你這個人。死人的人不好還呢。”
宣榕腦袋嗡鳴。今日樁樁件件,諸事太多太,沒等思索清楚這是何意,顧弛又道:“還有一事。你覺得,憑借宣大人的手段……”
耶律堯甩出刀鞘,打暈謝旻。
“真。”顧弛怪氣贊了句,又接著道,“他會猜不出我還活著嗎?他只會比郡主你更早知道此事。他作壁上觀,想借我的手除去褚后。郡主,這帝都權力中央,所有人都對你好,不意味著他們都是好人。”
“不要聽他瞎說。”耶律堯不耐煩打斷他,“他們就不能是因為憐憫顧弛,知道他不會對謝旻真的下死手,暗地放水讓報仇嗎?他倒打一耙罷了。”
顧弛微微一笑:“凡事都有萬般解釋,昭平你信什麼,就是什麼。我胡言語,你可以不聽的。比如你還記得那年游春,有小吏抱怨嗎?哦我記得他們抱怨的原話是——‘刁民,都是刁民!得隴蜀,貪心不足!本是不能吃飽穿暖,如今溫飽了,又想不勞而獲,等著天上掉餡餅!’”
當時顧弛嚴詞批判,還溫和耐心地對他們這群學生解釋,府朝廷,本就要引導民生,讓百姓得溫飽、知禮節。若是制度得當,不會有懶惰之人,若是制度不當,那天底下都是無所事事的庸徒。
可現在顧弛卻道:“當真很有道理。濟慈堂是送了一批人各自才,安立命,可不也有賴著吃白食的嗎?白費勁干什麼呢,由著他們自自滅罷。”
“晴圓缺,月滿則虧,此長彼消,你無法顧及方方面面,無法一個決斷滿足所有人。想渡萬人,可能嗎?”
“昭平啊,你總是這樣心,任何事都想有回旋的余地。可是這怎麼可能呢?兩軍相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宿仇難消,狹路相逢,總要報仇見——不是任何事都能圓滿都能兩全的。”顧弛微微一笑,“你哭什麼呢,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
“老師……”宣榕并不是在哭這些,啞聲道,“您不該是這樣一個人,您……不該是這樣一個人啊……”
“可我被重塑了這樣一個人!”顧弛當然知道是何意,說,應當是個心懷天下的郎朗君子,不會做出迫引骨相殘的齷齪狠事,他笑瞇瞇道,“這又能怪誰呢?你若走這條路,郡主,你也很有可能重蹈我的覆轍。好自為之。對了,再告訴你一個小。”
外面的呼喊聲與兵戈聲將近,宣榕一言不發。
顧弛用一種充滿惡意的聲音,溫和道:“我當年和釋空關系不錯。他有次曾提過,你不應存于世間。我本不懂何意,但有次學著星卜占卦,得出個很有意思的勘測。你想知道是什麼嗎?你以為你父母就是天作之合,彼此深信不疑嗎?”
宣榕不想知道,而耶律堯也似是意識到按照顧弛的習慣,最后軸絕非好話,猶豫片刻,剛想抬指押上安眠。
但還是晚了一步。顧弛只輕松道:“他們本該仇恨難解,不死不休的。”
宣榕忍不住喊道:“老師,你究竟在說什麼……!!!您說清楚啊!”
可是,顧弛撂下此句,仿佛滿足于的崩潰,哈哈大笑,轉朝外走去,與迎面而來的林軍撞個滿懷。
而宣榕心力瘁,再也維持不住清明。兩眼一黑,緩慢地沉黑暗。
……
再次醒來,很,按照以往慣例,至躺了兩天。
父母都在邊守候,甚至祖父祖母也從家中趕來,對上所有人焦急關心的神,宣榕只是默默地把被褥抬高些許,遮住臉頰,轉過去,道:“我沒事。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沒有人知道顧弛到底和說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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