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府用過午飯,墨容麟帶著史芃芃回宮,因為不想引人注意,選的是輕便的馬車,里頭的空間不大,所以兩人并肩而坐,對他來說是一種極大的考驗。
他知道自己的病,只要沒有肢上的接,一般問題都不大,他應對自如,不會讓人看出異常,但此刻,后背的汗冒了一層又一層,在上極不舒服,臉也發燙,呼吸總比平時要快一些,他不想讓史芃芃察覺到,所以極力讓呼吸平緩一些,這麼著也罪,越發不舒服起來。
車里太過安靜,一丁點靜都會被放大,墨容麟不想讓史芃芃察覺,可倒底還是察覺了,扭頭看他,“皇上臉不太好,不舒服麼?”
墨容麟搖頭,“朕沒事。”
史芃芃凝神想了一下,往車圍子上靠了靠,拉開些許距離。
墨容麟看著這舉,有些一言難盡,善解人意,但他似乎并不想領。
好不容易進了宮,過了二門,史芃芃便說,“皇上,臣妾中午吃得多了些,想下去走走。”
墨容麟豈會不明白的意思,說,“朕也正想走一走呢。”
于是停馬車,帝后二人下了車,慢慢踱著步子,以一種悠閑的姿態往宮深走去。
走了沒多遠,墨容晟從前頭匆匆過來,看到史芃芃,眼睛一亮,目再移到墨容麟臉上,便收斂了那份雀躍,規規矩矩行禮問安。
墨容麟因為他昨晚去了杜府的事耿耿于懷,又撞見他對史芃芃的那份小心思,知道他對史芃芃還是沒有死心,臉就不怎麼好看,板著臉問,“這麼急匆匆的去哪兒?”
墨容晟答,“臣弟去六王叔府上。”
“又跟著六王叔逗鳥逛園子?”
當著史芃芃的面,墨容麟說得含蓄,但墨容晟心里清楚,皇兄說的是什麼鳥,什麼園子,他心里惶恐,也不敢反駁,老老實實杵著。
墨容麟覺得他上次大概沒把話說明白,以至于這個糊涂弟弟還心存幻想,便說,“你哪里也別去,朕有話說。”
史芃芃一聽,不好在邊上站著,蹲了個福,先走了。
墨容麟目送走遠,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但目收回來,立刻夾了冰霜,“你昨兒個去杜府了?”
墨容晟子了一下,預不太好,不敢撒謊,“是。”
“去做什麼?”
“沒,沒做什麼,大家都去,所以就……”
“大家都能去,唯獨你去不得,不知道麼?別說沒人請你,便是有,你也不能去,避嫌不知道麼?”
墨容晟囁囁的,“皇兄,您,您誤會了,我對皇嫂沒有……”
“沒有什麼?”墨容麟毫不留的揭穿他,“方才看到皇后,你那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當朕是瞎的?”
“上次在鳴宮,朕只是點醒你,話沒說得太明白,今兒個朕把話撂這里,史芃芃是皇
后,是朕的妻,別說你不再與接,便是心里想一想也不行,不然,朕把你人腦子打豬腦子,信不信?”
墨容晟駭然抬頭,“皇兄,你……”
墨容麟正視他,“朕什麼?”
“皇兄是不是,喜歡皇嫂了?”
“朕的事,不用你心,”墨容麟把手負在后,冷著臉說,“管好你自個吧,還有,打今日起,不準出宮,就在宮里老實呆著。”說完也不看他,把袖子挽了一道,揚長而去。
留下墨容晟站在原地跟被雷擊了似的,半天回不過神來。
他常年跟著晉王爺在風月場所里打轉轉,對字最有研究,他皇兄分明是對史芃芃了呀!
他仰天長嘆,也知道是時間要斬斷了,帝后不和,皇帝總欺負史芃芃,他心里掛念,總不能放下,如今皇帝上了心,史芃芃的將來有皇帝保駕護航,自然就沒他什麼事了。
知道要放下,但真正做起來不容易,他滿腹惆悵和唏噓,恨老天不長眼,恨造化弄人,恨他與史芃芃有緣無份,一路走,一路嘆,腳步虛浮,姿踉蹌,艷高照的天,給他走出幾分凄凄慘慘來。
從小積攢起來的那份誼要剝落下來,真跟割一樣痛,墨容晟痛出了淚花,太刺眼,他拿手捂住了臉,哀哀戚戚半響,把手放下來,發現自己迷路了。
打小在宮里長大還迷路,這事說起來有點可笑,但這地方他真沒來過。前面有一小片水潭,長著蘆葦,潭水幽靜,綠得像塊翡翠。左邊是片桃林,花早開敗了,可以看到青皮小果在枝葉中探出頭來,林子茂,一眼去,蔥郁極了。
他平時頂多在梅林和明湖逛逛,那些地方有專人打理,風景自然是不錯的,這邊人來得,看得出打理得沒那麼勤快,潭邊浮著一些臟,林子里的小路看似也年久未修。
他正傷心,不愿意見人,想著去林子里呆一會也好,便提步上了土坡,往桃林走,里頭的小徑果然是沒人打理的,雜草從石子間隙里長出來,亦是郁郁蔥蔥,那點蔥綠妝點著石子小徑,倒也相得益彰。
走了一會兒,他突然聽到有人說話,是人的聲音,那聲音像花溪里的流水孱孱,說不出的好聽。
他很好奇,踮著腳悄悄躲在樹后頭看,這一看傻了眼,不遠的大樹底下有佳人在秋千。
佳人有一張清秀的臉,眼睛里頭仿佛盛著一汪水,笑起來角有兩個小小的梨渦,兩片紅一開一合,和邊上的小宮說著話,聽不清說什麼,那聲音落進他的耳朵里,似乎把他的心都抓了。
小宮頑皮,用力推了一把,佳人嚇了一跳,驚呼一聲,眼睛瞪大,像小鹿般畏怯,但落下來時,又笑了,并不責怪小宮胡作非為,嗔怪的樣子讓他著了迷。
宮里的人要麼是奴才,要麼是后宮的嬪妃,他見過所有的嬪妃,但從未見過,倒底是誰?
這個問題,他暫時無暇思考,兩只眼睛的盯著佳人的一舉一,一顰一笑,覺得自己剛剛難得要死去的心又重新跳得歡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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