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這話本不適合夏老太。

臨死之前，也沒覺得自己哪裏做錯了，沒有反省過自己，只恨全家都對不起！

老大坐牢去了。

老二說要孝順，卻把丟給一個歹毒的人「照顧」。

老三，的紅兵，紅兵本不曉得在苦難啊……

夏老太得像個大風箱。

越越急，然後息聲戛然而止。

這個刁鑽刻薄，死親孫都不在乎的老婆子，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死的不輕鬆，非常痛苦。

死的也不面，兩條著，下是一灘污穢。

死的還不瞑目，臨死都在咒罵所有人！

所有人都對不起？

或許吧。

又對得起誰呢。

樊雨拖到夏老太咽了氣，才著鼻子把夏老太睡過的床收拾了一下，給蓋上了被子。真是噁心死了，不過也就噁心這最後一回，這老太婆總算死了。

等夏大軍跑車回來，家裏靈堂都佈置好了，樊雨泣：

「唉，娘的氣就是大，紅霞把俊寶一接走，娘就不吃不喝，堅持了兩天就去了……」

夏大軍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娘去世了？

還有啥紅霞把俊寶接走，這些七八糟的事，夏大軍都聽不進去。

屋裏搭著靈堂，樊雨哭哭啼啼，夏大軍連親娘最後一面都沒見著。

見什麼見啊，樊雨說不知道他哪天才能回來，做主把夏老太送去火葬，現在夏老太的骨灰，就裝在小小的骨灰罈里。

「大軍，我也沒辦法，這是別人家的房子，不讓我停靈，就這樣，房東還來找我好幾趟，連靈堂都不許我搭，我想著娘不能悄無聲息就走了，著頭皮請人搭的靈堂。」

商都的住，是租的。

租金給的不算低。

但租客在房東的房子裏結婚能理解，租客死在這房子裏，房東多晦氣啊。

要不是看樊雨是個人，還帶著個小孩子，房東真想帶人把靈堂給掀了——在別人家裏停靈，是什麼事兒？人有病就該送醫院，在醫院裏去世，直接拉火葬場去，再弄回老家安葬，這才是正常的流程。

這房子，人家沒法住，以後也不能租。

夏大軍渾渾噩噩的，直到房東來找他說話，他才終於回過神來。

他娘真的死了！

夏大軍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型比較魁梧的男人，哭那熊樣，房東也有點不落忍。

「唉，房子的事我們下來再談，節哀，你節哀，先把老人土為安！」

夏大軍瞪著雙紅的眼睛：

「你們城裏人咋這麼沒人味，我家死人了，我娘死了！」

所以呢？

當房東的還得給租客披麻戴孝？

房東也怒了，「你有人味，那你把你老娘丟在家不管，你咋不去問問街坊你老娘咋死的！我和你這混人講不清道理，辦完喪事趕給我搬走！」

這房子就是空著沒人租，他也不想租給姓夏的了，什麼七八糟的一家人！

要別人，肯定起了疑心，房東是話裏有話。

偏偏夏大軍出了名棒槌，又覺得房東是故意為難他家的惡人，竟沒有仔細去想房東的言外之意。

樊雨把房東罵了出去，看夏大軍還凄凄慘慘的傷心並無異樣，也鬆了口氣。

搬家就搬家，夏老太死在房子裏，這地方睡著也害怕。

樊雨也有點心虛，怕街坊們嚼舌，有風聲傳到夏大軍耳朵里。

現在拖油瓶弄走了，老太婆又死了，夏大軍收還不錯，樊雨覺得和夏大軍過日子還湊合——倒是想攀高枝，可願意和來往的男人，賺的還不如夏大軍多呢。

像樊鎮川那樣有實權的幹部，是一個都搭不上。

就是有幸認識，人家也不願意搭理。

哪怕是喪偶要續弦的，再娶個老實本分的同志不難，幹嘛要給自己找一個青青大草原？

越是風氣相對落後的地方，這種事傳的越快，樊雨真沒有自己的想像中魅力大，也沒有自己所認為的好行。

是一葉障目，還覺得自己委屈了，只能和夏大軍捆在一起。

「大軍，我們把娘的骨灰帶回鄉下安葬，再搬個家，以後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呢。」

樊雨蹲下去安夏大軍，夏大軍抱著大哭。

劉芬不要他了。

夏曉蘭也不認他。

他娘也閉了眼。

以後他就只有小雨和兒子了啊！

幸好他還有小雨和兒子。

夏大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傷心過後，還要打起神回鄉安葬夏老太。夏大軍本來要通知兄弟夏紅兵，樊雨把夏紅霞的惡形惡狀一說，夏大軍氣得手抖。

樊雨的意思，夏紅霞不把夏俊寶接走，夏老太不會氣死。

「醫生都說娘不能生氣，紅霞一點都不管，唉！」

夏大軍咬著腮幫子，「老三不孝，我不認這個兄弟！」

樊雨暗喜，趁機又說了夏紅兵一家許多壞話，什麼全家都懶惰，全靠夏大軍養云云……這些也是實話，從前確實發生過的事，只不過夏大軍以前把自己視為救世主，有能力時願意養著夏紅兵一家。

樊雨經常洗腦，夏大軍也曉得要以兒子為主，不是很想養侄子了。

再遇到這次的事，夏大軍徹底厭惡了夏紅兵一家，已經打定主意不和夏紅兵一家再來往，就是回鄉安葬夏老太，也由他自己來。

難道他自己辦不好喪事？

不，他收在省城都很不錯，一定能在鄉下辦個隆重的喪事，吹吹打打的把他娘送走勒！

夏大軍捧著夏老太骨灰盒回鄉。

樊雨抱著個小孩，一家三口肩上裹著黑紗，一看就是有喪事。

劉芬也沒想到，商都這麼大，還能和夏大軍撞上？

這是，誰死了……

夏大軍看清楚街對面的人是劉芬，劉芬穿了件紅風，年輕又神，下意識就想過去抓劉芬，婆婆過世，劉芬該守孝呢——一步才想起來，劉芬哪裏還用守孝。

他敢劉芬一手指頭嗎？

夏大軍很慫。

他的膽子，只有在無力反抗他施暴的「劉芬」上才能展現，現在的劉芬，是煥然新生的，是他招惹不起的存在。

夏大軍抱著骨灰罈，低著快步離開。

——這是劉芬此生最後一次見夏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