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從宴會回去的路上,一直不說話。
最近越發寡言,蔣綿說上十句,也等不到肯開口回一句。仿佛什麽都能用點頭與搖頭代替,代替不了的,就一直沉默下去。又時常發呆,看得蔣綿越發憂心,連經常不在家的蔣信都覺察出罌粟的異常,蔣綿打電話給醫生上門,罌粟聽到了,看了他一眼,也不開口,隻是眼神裏明明白白地著不肯。
這個樣子,大有即便醫生來了,也不會配合的意思。蔣信沒有辦法,隻能皺著眉作罷。
蔣綿在車子裏想了想,仍是聲同罌粟說話:“今天在宴會上,覺得高興一些了沒有呢?”
罌粟手裏慢慢著前排座位後麵的流蘇,垂著眼,不開口。蔣綿看著,微微擰起眉,出手,把罌粟的雙手都握在手心裏。
蔣綿低下頭,神認真,帶著懇求之意:“罌粟,你同我講一句話好不好?就一句,好不好?”
罌粟本來看著流蘇,聽到的聲音,緩慢抬起頭來,平靜看了一眼。卻仍然像是被人上,不肯啟開。蔣綿見狀,又說:“那就隻我一聲阿姐,好不好?就兩個字,你說給我聽,好不好?”
已經把要求降到這麽低。罌粟卻像是本沒有聽見一般,慢慢別過臉去,始終不為所。
罌粟剛剛回到蔣家,穿過院子,還沒有進門,突然捂住口彎下腰去,“哇”的一聲吐出來。
蔣綿嚇了一跳,來不及問為什麽,急忙去拍的背。蔣信聞聲趕到門外,看到罌粟後背不停起伏,臉一變:“阿綿!這是怎麽了!”
“我不知道怎麽會突然吐起來!”蔣綿抬起臉來,眼睛裏同樣驚慌失措,“今晚明明什麽事都沒有,應該是好好的……”
“還不趕醫生!”
罌粟本來不及說出話來。今晚沒有吃多東西,胃裏卻一直在翻湧嘔吐。先是混濁之,很快就變了嘔出酸水之類的東西,等到醫生姍姍趕來的時候,已經是不停地在捂住嚨幹嘔。
蔣綿一直在一旁守著,眉心皺起,看起來憂心忡忡。然而醫生忙前忙後看診了半晌,卻沒有聽出什麽所以然,到了最後,也隻是吞吞吐吐得出罌粟積鬱疾,需排解心結的古怪結論。
蔣信對這一說法十分不滿,對他開出的藥就更是懷疑,醫生敵不過他一直盯著看的視線,咬了咬牙,吐出實話來:“蔣先生,蘇小姐這個病,看我這樣的醫生沒用。你應該帶蘇小姐去看心理醫生。現在是心裏有結,神經一直繃不鬆,才會弄出今晚這樣神經紊病癥之後的嘔吐來。我不管開什麽藥,也都隻能暫時治標,不能治本。蘇小姐不知道因為什麽才弄這樣,但已經不像是能自己再寬自己的樣子。如果不去看心理醫生,過不了幾天,肯定還得再這樣嘔吐一次。要是一直都這麽下去,難保不對出別的病癥來。”
醫生走後,蔣綿蹙起眉心去看罌粟。坐在床上,合著眼睛,對醫生的話恍若未聞。蔣綿猶豫了一下,還是聲勸道:“阿璞,我們明天就找醫生來詳細看一看,好不好?”
罌粟過了一會兒,才緩慢又堅定地搖頭。蔣綿心裏已經做了決定,看到這個態度,也不再勸,隻無聲給掖好了被角,又哄了幾句,才給關了燈,出了臥室。
然而到了第二天,蔣綿的計劃卻不能行。
罌粟不知為什麽,一夜之間發起了高燒。蔣綿清晨時候敲門得不到應答,自行推開門,看到罌粟閉著眼,裹著被子滿臉通紅。急忙過去探了一下罌粟的額頭,才發現已經熱得燙手。
急送到醫院的時候,罌粟已經燒到四十攝氏度。
蔣綿在病床邊怎麽喚阿璞,罌粟都不應,連眼皮都沒有睜開半分。到了下午的時候,高燒仍舊遲遲不退。蔣信匆匆趕到醫院的時候,蔣綿一副擔驚怕到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一邊給罌粟拿棉簽潤著,一邊同醫生詢問要什麽時候罌粟才能醒過來。
醫生沉了片刻,說:“現在還沒有查出是什麽病。隻是要再這麽燒下去,人遲早會出問題的。醫院會努力治療,可是蔣小姐你也要做好這方麵的準備。”
蔣綿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蔣信在一旁皺了皺眉,過了一會兒,低聲開口:“阿綿,打電話告訴一下楚爺吧。”
路明跟在楚行後頭,帶了兩個人匆匆趕到病房門口的時候,罌粟已經是昏迷狀態。
蔣綿看到楚行,立刻起迎了上來,一邊解釋:“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好,今天早上不知怎麽就燒這樣……”
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楚行目尋到罌粟,下一刻臉微變,越過蔣綿大步朝著病床走過去。蔣綿張了張口,餘下的話全都說不出來。眼睜睜看著楚行在床沿坐下,手背了一下罌粟的額頭,停了一停後,捉住被單下的一隻手,輕輕在掌心裏握住。
他低聲問:“一直燒到現在?”
“……是。”蔣綿遲緩了一下才開口,“中間隻降下去一攝氏度,又很快升上來。”
“路明。”
路明忙應了一聲,聽到楚行沉聲吩咐道:“鄢玉現在就從A城過來。”
路明領命而去,蔣綿站在原地,看著楚行垂下眼,目不轉睛看了罌粟良久,直到眼角眉梢都開始滲出溫。
他像是早已忘了還有一個蔣綿在場,出手,拇指緩緩了一下罌粟的眼瞼,而後輕輕俯下去,一直到罌粟的耳邊,喚名字的時候,格外低緩輕:“罌粟?”
罌粟眼皮簌簌了一下,又恢複沉靜。楚行又低聲道:“罌粟?”
罌粟終於掀開眼皮,看了他一眼,卻像是本沒有認出他來,便又合上。楚行把小心抱在懷裏,輕聲道:“我們回家去,好不好?”
三個小時後,鄢玉終於到了楚家。
他隻看了罌粟一眼,就皺了皺眉,但很快又不不地笑道:“楚爺,不過是個發燒而已,你何必費心勞力地把我從A城請過來?C城難道醫生都被你殺了嗎?”
這個醫生除了醫遠近聞名,格刻薄也是一樣的遠近聞名。路明在一旁覺得頭大,心想好不容易走了個罌粟,結果又來了個比罌粟更罌粟的鄢玉,他上輩子究竟是損了多德才能讓這輩子的日子過得這樣痛苦與艱難。一麵還是要賠著笑臉解釋道:“罌粟小姐昨天已經因為神經紊的事吐了一個晚上了。心理治療這方麵難道不是鄢醫生最擅長的領域嗎?請您把罌粟的燒退下去,不過是順便而已,順便而已。”
鄢玉瞥他一眼,推了推眼鏡,冷笑一聲,也不再多說。隻拎著醫藥箱上前,察看了一下罌粟的輸瓶,又翻了下罌粟的眼瞼,回過來,刷刷幾筆開了藥單,遞給後的助手:“再去添一瓶這個。兩個小時後要是再不退燒,就再談。”
路明問道:“一直這麽燒著,會不會燒出什麽問題?”
鄢玉微微一笑,話卻依然惡毒:“我最煩的就是你們問這些半分都沒用的話。就算最後燒出問題來,你們又能有什麽辦法?”
“……”路明忍住想一槍把他死的衝,默默退了下去。
兩個小時後,罌粟的燒終於退下來。
楚行始終等在床邊。他握著的手,看著把眼皮慢慢睜開,眼珠微微了一下,看了距離最近的楚行一眼,定格了片刻。
楚行眼神深邃,一不坐在那裏,任打量。過了一會兒,卻看到罌粟把眼珠從他上若無其事挪移開,緩慢撐起來,環顧了一遍臥房的四周。
楚行心裏一,喚了一遍的名字:“罌粟。”
罌粟卻像是沒有聽到,低著頭看到自己被攥住的手,蹙了一下眉,下一刻微微用力,把手從他的掌心裏了出來。
楚行眼神微微一深,罌粟卻不理會他,小幅度地往床深了,而後抱住雙,像是從沒有見過一樣,仔細打量周圍的布設。
楚行深深看一眼,沉聲道:“路明。”
路明和鄢玉一起進來的時候,一眼便看到罌粟沒什麽表地坐在床上,一言不發,看見他們的目像是在看著陌生人。路明一時說不上話來,隻覺得的眼神詭異得厲害,鄢玉卻皺了一下眉,冷聲說:“你們都出去,留我跟兩個人。我有話要單獨問。”
二十分鍾後,鄢玉麵無表從房間中出來。看到楚行,彎起角,冷冷笑了一聲。
“人自閉癥加刺激過度造的神誌不清。”鄢玉嘲諷道,“楚爺,看來你果真是害人不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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