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1章 無點墨

    莫家的家宴，圍繞的重心永遠都是莫詩韻。

    不管是遠道而來的叔伯，還是一直照顧莫老爺子的小兒子一家，沒人能得老爺子的青睞。

    他並非是重輕男，偏向莫詩韻不過是因為莫詩韻長得最像當年被他拋棄的初。

    世家公子，談可以找各種各樣的人，結婚隻會選門當戶對的人。

    莫老夫人便是那門當戶對的人，那個被他拋棄的初有說在他大婚那日投了河，也有說嫁給了一個木匠，舉家搬去了江南，總之再也沒有出現過。

    婚前風流多的公子哥，婚後和妻子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可惜莫老太太不好，懷胎四次，流產三次，唯一活下來的兒子，還是個智力偏低的癡兒，莫家遲遲不讓他族譜。

    直到那個孩子三歲，莫老爺子從外抱養回來一個和他年歲相當的孩子，頂了那孩子的名字，了族譜，了他的大伯。

    恰逢莫老夫人娘家式微，已分不出力幫應對莫家宅之事，這份屈辱，不得也得。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二伯和他父親還有小姑莫詩韻，也在之後的幾年陸續被接進門。

    外人隻知道莫老夫人有三兒一，卻不知三兒一皆非所出，而唯一的兒子，卻不被外人所知。

    風流多的公子哥，無也癡，找的每一個人，都像極了當年那個初，其中最像的，還是莫詩韻的母親，那個唱越劇的花旦。

    那花旦年輕貌，聲如黃鸝，子卻極其潑辣，仗著他的寵，時常上門挑釁。

    莫老夫人不堪恥辱，加之常年憂思，抑鬱疾，沒等兒子長大，便撒手人寰，他那真正意義上的大伯，莫家長子在母親去世後，因家中人的疏忽，也在某天午後出了門，再也沒有回來。

    說來也怪，正牌夫人去世後，被他寵莫詩韻的母親也在三個月後死在了那個冬天。

    隻是尋常的雪天，雪不大，冰也薄，上臺階的時候踩到了房簷上掉下來的冰溜子，腦袋不偏不倚磕到了門檻失修凸起的釘子上，當場殞命。

    聽說那葬禮辦得比正牌夫人還要風，又聽說他足足幾年都走不出來，直到發現莫詩韻長得越來越像他心裏的那個人，便把所有的寵都給了。

    多年後母親從家中侍奉老爺子多年的傭人那裏聽聞此事，倍唏噓，又覺得報應不爽。

    莫明軒卻在想，這世上哪有什麽報應不爽，惡有惡報是數，好人不長命才是常態，不然他爺爺怎麽能活到這把歲數呢？

    除了這一點，他也確實將四個兒全都捧到了他力所能及的高度，他要所有人都按著他的規劃走，不管是事業上還是家庭上。

    他的父親是第一個忤逆他的，他沒有按照他的要求娶一個門當戶對的人，而是和自己的大學同學訂了終。

    然而他沒舍得放棄莫家給的先天優越，忤逆的結果不過是承擔罪罰的變他的母親。

    莫家就像一艘腐爛生鏽的遊，載著所有人沉淪，而船上的人卻還沉浸在他曾經的輝煌中不自知，又或者他們知道，卻舍不得船上的一切。

    莫明軒的視線一一掠過每一個人的臉。

    他們的說話間的客套，和恰到好的微笑，都好像心計算過，多一分太假，一分冷淡。

    真有意思。

    他想著，便笑了一下。

    莫詩韻抬眼間，正好瞥見那抹笑，忽然道，“明軒，聽說你最近和楊勁峰的兒兒走得很近，你們在往嗎？”

    莫老爺子聽見楊勁峰的名字便皺起眉，“那個無點墨的暴發戶？”

    本就皺紋叢生的臉，因著皺起眉看上去更顯刻薄。

    莫明軒淡淡道，“楊總隻是念書，他很有遠見和想法，不然也不會為能源行業的領軍人。”

    莫老爺子冷哼，“趕上風口，傻子都能賺錢。”

    莫明軒卻笑了一聲，“扶持能源這個項目，小姑應該是最早直到的一批人吧，沒趕上這個風口，是因為不喜歡嗎？”

    莫家宗係盤錯節，且死死抱團，但凡上麵有什麽樣的風向，他們絕對是最早知道的。

    能源扶持項目，莫詩韻不是沒趕上了風口，是當時瞧不上罷了，等回過神意識到這個行業崛起時，再場已經晚了，和別人合夥的能源項目賠了不錢，幸好當時另一個項目起來了，算是填補了一些窟窿，不至於弄得太難看。

    莫明軒這簡直是去揭的傷疤，莫詩韻的表當即就有些不好看。

    莫老爺子就直接多了，抄起手邊的杯子直接砸了過去，莫明軒沒躲，那杯子直接砸在他額頭上，頃刻紅了一片，茶水也灑了一。

    “你簡直放肆！”

    莫老爺子繃著臉，表猶如鬼煞，仿佛他做了多麽十惡不赦的事一樣。

    莫媽媽臉蒼白，手想看看兒子的傷勢，卻被莫爸爸摁住。

    餐桌上無人說話，在他們眼裏，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自從莫老爺子不良於行，他的脾氣就越發古怪，稍有不順，就大發雷霆，莫明軒這是自己往槍口上撞。

    隻有被他剛剛嘲諷的莫詩韻，拍著莫老爺子的後背，低聲勸，“爸，明軒就是隨口一說，您這至於發火嗎？醫生讓您保持心舒暢，發脾氣，您是一句不聽啊。”

    莫老爺子拍著桌子，餘怒未消，“你看他說話的態度，一點長尊卑的規矩都沒有，出國這幾年倒是比以前越發放肆！”

    莫詩韻低笑，“年輕人嘛，年輕人規矩，那還年輕人嗎？”

    說著抬眼對莫明軒道，“明軒，上去收拾一下吧，大過節的，像什麽樣子。”

    莫老爺子冷哼，“你倒是對他好，他未必領你請。”

    莫明軒手輕輕拂去臉上的水珠，什麽也沒說，起離席。

    等他換好服出來，莫詩韻正站在樓梯上煙。

    一紅旗袍，長發燙大波浪，打理得整整齊齊，致的妝容，襯得風萬種，本不像五十歲的人。

    聽見開門聲，並沒有回頭，隻是吐出一口煙霧，淡淡道，“明軒，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