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翹,我進來了。”他又對著空落落的院子說了一聲。
房中沒有點燈,只有庭中花樹間一盞長明不熄的小燈籠發出溶溶的清,像一小小的月亮照著一地落花,給這小院落平添一種說不出的寂寥。
姬殷穿過庭院走到蘇劍翹的房前,扣了扣門:“劍翹你在里面麼?”
話音甫落,門扇朝里打開,一白的忽然從里打開門,中外披著一件道袍,腰帶也未系,用手掩著襟,蹙了蹙眉:“弟子在。”
姬殷直覺今晚有哪里不太一樣,或許是眉宇間的神,或許是口吻中的一不耐煩,都有些不像。
然而他并未多想,只是關心道:“我方才傳音給你,一直沒回音,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搖了搖頭:“練了會兒心法有點累,睡著了。”
姬殷赧然道:“抱歉打擾你休息。”
蘇劍翹冷淡地“嗯”了一聲,頓了頓才道:“無妨。師尊找我何事?”
那“師尊”兩字說得又快又含糊,燙似的。
姬殷微覺異樣,卻并未介懷:“倒把正事忘了。”
他收起傘靠在墻,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卷半舊的書:“明日我和你馮師叔、沈師叔他們要去趟白州,這幾日不能教你功課,這卷功法你先看起來,若有不明白的就去問素問。”
蘇劍翹接過書卷:“讓素問帶來就是了,師尊何必專程跑一趟。”
姬殷微微一怔,隨即道:“此去不知要幾日,也是來和你道個別。”
蘇劍翹聽了這話依舊面無表:“去白州做什麼?”
姬殷微一遲疑,還是如實道:“凡間西南有冥妖為禍,我們奉命去除妖。”
蘇劍翹點了點頭,過了會兒似乎才想起什麼,補上一句:“師尊多加小心,打不過切莫逞強。”
姬殷不由莞爾:“為師知道,劍翹也保重,修煉要,但切勿過度,修行是一輩子的事,不用之過急。”
見眉宇間又浮現出的不耐煩,微覺詫異,不過還是溫聲道:“你回去歇息吧。”
蘇劍翹道:“師尊慢走,不送了。”說罷便關上門回到屋里。
姬殷看了看閉的房門,心中越發困,平日徒弟雖冷淡,但待他這個師父還是很恭敬的,今日卻著敷衍。
他思來想去沒什麼頭緒,只得拿起傘走下臺階。
“蘇劍翹”回到房中不過片刻,昏暗的臥房突然憑空出現一只白蝴蝶,微微發亮,像一片月,接著更多白蝶飛來,聚集在一,忽然變作一個白,卻赫然又是一個蘇劍翹,不過臉更蒼白,神也憔悴得多。
先前就在房中的“蘇劍翹”搖一變,了俊無儔的翩翩年,墨發披散在肩頭,一水綠錦上綴滿了櫻桃花,祂往榻上斜斜一靠,便似臥在繁花間。
“怎麼去了這麼久?方才姬殷找不到你人,都找到重黎殿來了,”若木涼涼道,“若非本座替你遮掩,看你怎麼收場。”
“多謝,”冷嫣道,“去收拾了一下殘局,耽擱了一會兒。”
一邊說一邊坐到床上,顯是疲憊至極。
若木從袖子里取出一個綠琉璃小瓶朝擲去:“喝。”
冷嫣抬手接住,拔開瓶塞,一草木的清香頓時彌漫開來,但是嗅一嗅便覺神清氣爽。
一仰頭將整瓶靈灌了下去,靈力自丹田迅速涌向奇經八脈,彌補了懸傳魂的大量消耗,但眉宇間依舊充滿揮之不去的倦意。
這次并未出手,只是借刀殺人,最后出面收拾殘局,做些毀尸滅跡的掃尾活,但卻比上回去凌州對付謝汋更疲憊,因為這次死在歸元宗飛舟上的一百多人并不都是該死之人。
若木眉心微微一,想說點什麼,但此時說什麼都顯得無力,于是祂只是道:“累了便睡,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多謝。”冷嫣向祂淺淺一笑,把瓶子拋了回去。
若木接住瓶子塞回袖子里,嘟囔道:“你要謝本座的多了去了。”
頓了頓道:“害我被人白賺去四聲‘師尊’。”
冷嫣不覺一笑:“他不也你堂叔。”
若木冷哼一聲:“本座還不想要這便宜侄子。”
冷嫣道:“大不了我替他還你四聲。”
若木角往下一撇:“你是你,他是他,憑什麼要你替他還。”
冷嫣彎了彎角:“姬殷有什麼事?”
若木朝案上的書一挑下頜:“來給你送書。”
冷嫣拿起書卷看了看,是重玄門心法的第二卷 :“他還說了什麼?”
知道姬殷親自跑一趟總不會是為了送卷書。
若木道:“他明日啟程去白州除妖,讓你自己看書。”
冷嫣翻書的手一頓,抬起頭:“冥妖?”
若木“嗯”了一聲。
冷嫣放下書站起。
若木道:“去哪里?”
冷嫣道:“去找姬殷。”
若木挑了挑眉,不自覺地擋在前:“三更半夜的,找他什麼事?”
冷嫣言簡意賅:“送點東西。”
不等他再問東問西,已閃出了門。
走到庭中,瞥見階邊香草長得茂盛,停下腳步,選又長又韌的草掐了一,又從指尖出一細得看不見的傀儡纏在草上,一邊走一邊胡編了個結,翻出個錦囊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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