攖寧約察覺到面上的意,干脆心一橫眼一閉,醞釀半晌,從嗓子眼出這麼一句干的解釋:“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話剛說完,忽然意識到,眼前這位是個冷心冷肺的,隔了夜的涼菜都比他上有熱乎氣兒。
“算了,你也不懂。”
不肯再看他,垂著眼呆呆補上一句,大有種“任人置”的無畏。
“你使子,還要本王哄著?”
宋諫之被無視了,也沒生氣,反而沉聲道:“你若不忿,案件查完,讓他們以命償命是了。”
“人命哪里能償?”攖寧訥訥的開口:“若真是能以命償命倒好了,我就是…就是有點可憐這些難民,一路逃難過來,又要沒日沒夜的被待做工,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事到如今,他們還不知要多久的苦……”
攖寧自認不是什麼大善人,但如此不給人留活路的‘生意’,只為了中飽為者的私囊,實在太過殘忍了。
從小食飽足,雖混跡于市井,見過不生活艱難的人,但這種事,即使見過千遍萬遍也難令人接。
“三日。”宋諫之言簡意賅的拋出兩個字。
“嗯?”攖寧刷一下抬起頭,瞪大眼睛:“什麼三日?”
晉王殿下卻驕矜得很,轉過不理人了。
“什麼三日呀?”攖寧一雙眼睛亮澄澄的,全然忘記了自己方才的別扭,厚著臉皮纏住他的胳膊:“你說明白些嘛。”
“我錯了。”
“大好人。”
“求你。”
攖寧在奉承人這件事上實在沒天賦,只能把自己肚子里不多的詞兒全都搜刮出來。
呆頭鵝一樣抻著脖子,的仰著臉看他:“你是不是早有打算了?和我說說嘛。”
“沒打算,”宋諫之斜睨一眼,輕飄飄的刺道:“本王是惡人,方才誆你的。”
十分不客氣。
‘惡人’是攖寧昨晚被急了才說出來的話,當時被人掐著腰,方寸大小的床榻了的囚籠,上天無法下地無門,求饒也無用,自然而然的口不擇言起來。
攖寧秤砣似的掛在晉王胳膊上,搖搖頭肯定道:“你才不會。”
“怎麼不會?專騙笨蛋。”
宋諫之眸子微瞇,眼瞧著邊這個小沒良心撇著又要發脾氣,屈起兩指輕輕揪了揪的腮幫子。
“別作怪了,就是你想的意思。”
分明是句略帶嫌棄意味的話,可襯上他的溫熱,倒無端給了攖寧溫的錯覺。
怔怔的沒了反應,臉卻十分誠實的燒了起來。隨即慌放開晉王殿下的胳膊,垂著茸茸的腦袋打補丁道:“多謝你呀。”
聲如蚊吶。
分明剛才還恨不得變刺猬,扎這壞蛋一刺,不過頃刻間,態度就三百六十度大轉彎。
饒是攖小寧臉皮再厚,也會不好意思。
腦筋太直,沒意識到自己被人釣著思緒晃來去。
攖寧一心慌,廢話就多了起來:“我們抓時間來查……查賬……”
話還沒說完,視線一轉,剛掃到地庫景,便驚得合不上了。
地庫里線昏暗,只沿著石壁鑿了幾燈口,幽幽的火拉出長長的影子,伴隨著灌進來的微風,忽明忽暗,將不計其數整齊碼放的木箱襯得格外龐大。
大約是因為鹽場靠近瀘州湖,地下氣重,所以木箱沒有封頂,外皮洇了深褐,錯雜間還有青綠苔蘚攀生。
至于木箱里面,正是讓攖寧瞠目結舌的‘元兇’。
麻麻碼著的銀錠子。
略一打量,便知不下百萬兩之數。
攖寧咽了咽口水,結道:“這,這也太多了……”
倒不是眼饞,只是本以為鹽井這邊只藏了賬簿,沒想到銀兩也堆放在此,怪不得那巡查這般小心。
“我若是鹽政司史,也不放心將銀兩放在何家的地盤。”說著,宋諫之眸中溢出點煞氣。
可惜易如海死的太快,太子下手的速度比他預想中還要快,倒顯得有些沒有章法了。
攖寧接過話頭:“也是,誰都想分一杯羹,權衡之下鹽井反而是最保險的地方,大家都放心。”
一手抱臂,一手索著自己的下,兩眉微微擰起,思索道:“不然整天猜忌來猜忌去,你擔心我見財起意,我擔心你暗度陳倉的,也合作不了三年之久。倒不如一同瞞天過海,從太子指頭里撿飯吃。”
“三年前正月,父皇南巡,太子朝監政。”宋諫之抬了眸,銳利的眼神定在地庫角落的老舊桌案上。
桌案上頭擺個了一尺長的樺木箱子,箱映著微弱的影,應該是在外表刷了桐柏油,再進行打磨,能起到防的效果。箱口掛著把巧的銅鎖。
攖寧也注意到了角落的木箱,蹭蹭的跑過去,搬起箱子顛了顛。
不重,里面裝的應該就是賬簿了。
但是巡查怎麼沒給鑰匙呢?
下意識打量著四周,目一錯,發現邊的石壁上就掛著把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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