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
他們回鄉時抄的近路,路過中州,那年中州大旱,大片良田地皮干裂寸草不生。
殍遍野。
親眼見過人與野狗搶食,被咬斷了一條胳膊。
后來打了兩年生意經,銀子卻沒攢下幾個,盡數捐了出去。
這世上,誰過得不難呢?
多被命運磋磨的人掙扎著只求吃口飽飯,攖寧實在是想不通,趙氏還有什麼不知足的,指里出的一點富貴,就夠大多數人溫飽的過完一輩子了。
不愉快的回憶鉆的攖寧腦仁疼,悄悄嘆了口氣,轉解開捆著兩人的布條。
六皇子手指一下,攖寧想起他找過來時慌張的神,大約也是沒有想到事會走到這一步。
快走兩步回到原來的位置,細白的手攥上晉王袖,告狀似的小聲道:“我們回去吧,我不想聽說話了。”
宋諫之睨一眼,卻只瞧見了耷拉著的圓腦袋和眼下一道長睫的青痕。他沒作聲,懶得計較被小蠢貨拽的皺皺的袖,單手抖盡劍上的鮮,收回鞘中,了的腕子往前走。
攖寧跟個半大小孩一樣拖著走,兩人剛過門檻,后傳來一句平靜的呼喚。
“你不恨我嗎?”
攖寧回過頭,尋思了一息,搖搖頭老實承認了:“不恨。我就是有些生氣,再就是可惜我的五千兩銀子,不該花在你上的。”
蹲下,掏出懷中那方沒送出去的帕子,避開趙氏的傷口放到前,輕聲道:“最后那次雅集,你喂完錦鯉回亭子坐下時,小心的扶了扶腰,我覺得你是看重這個孩子的。如果沒走到這一步,該有多好。”
不恨。
悔恨才是穿腸毒藥。
趙氏余生的每一秒,只怕都不能安生了。
攖寧沒走出兩步,便聽到后一聲撞柱的巨響,接著就是衫挲的窸窣聲。
旁之人應聲過來,攖寧迎上宋諫之略帶探究的目,忍住了沒有回頭,攢著一勁悶頭往前走。
六皇子的聲音飄搖在偌大的庭院中。
“窈娘,窈娘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
他蹣跚的膝行到趙氏邊,抖著手抱住眼前模糊的人,想小心避開懷中人的傷口,但葫蘆般的人,本分辨不出傷在何。
淚水順著他沾的面龐落,全無半分皇子的面。
“我聽你的,我去爭,我去為咱孩子爭一個錦繡前程,你看我一眼,你再看我一眼。”
“是我對不住你,若不是當初我一心系你讓父皇下旨賜婚,你原該有更安穩順遂的姻緣。”
“窈娘,你還記得我們時學的曲子嗎?我唱給你聽……”
字字泣。
可他想傾訴的窈娘,已經溺死在的深海中。
再也不能回答了。
“權力的滋味,真能讓人迷失到這種程度嗎?”攖寧喃喃自語道,心里空落落的難,分不清是為了趙氏還是為了誰。
宋諫之眉目不,反問道:“你沒嘗過,怎知不能?”
不知為何,攖寧覺得宋諫之不像會被權勢念困住的人。他眼里向來只裝得下自己,萬事全憑心意,便是萬人之主也難他折屈膝,偏又看得塵俗萬的紛擾,世上沒有比他更肆意更可惡的人了。
聽到了從未設想過的答案,呆呆的追問了一句:“你也是嗎?”
卻沒有得到回音,只是被人不輕不重的點了下眉心。
“眉皺的跟酸菜一樣。”
攖寧順勢回頭了一眼,六皇子府淹沒在落日余暉中,屋檐上只余下抹詭譎的白,烏沉沉如一只默不做聲的巨,肅穆,滲人,不知吞噬過多鮮活的人生。
不敢再看,快跑走到晉王邊。
如今倒是奇了,在這尊活閻王邊才能知到一點人氣兒。
……
“你何時去瀘州呀?”
“后日。”
“我的信你看了嗎?就是明笙送去的那份。”連說帶比劃。
宋諫之長眉微挑:“那是信?本王以為是驅鬼符,扔了。”
“我想去。”
“我想去,我可好有用了,”攖寧不余力的推銷自己:“我發誓,你我往東絕不往西,我抓狗絕不逮。”
“求你。”
……
“聒噪。”
-
等攖寧知道皇帝的旨意是讓晉王攜家眷前往時,已經氣了一條河豚。
十一老實本分不會騙人,肯定是心眼蔫壞的晉王出的主意!
第31章 三十一
次日, 賢王妃來府上找攖寧。
彼時攖寧霸占著小廚房正預備大顯手,昨日央了宋諫之半天,那廝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不說準去也不說不準去, 這是什麼?這不就是拿繩兒吊著胡蘿卜在兔子跟前晃, 簡直可惡至極。
但攖寧沒有氣餒, 想把握好這一天的機會, 讓晉王意識到自己的重要。
俗話說得好, 想抓住男人的心, 先要抓住他的胃。
本來打算寅時就起來做早膳, 但實在困得厲害,坐是坐起來了, 只是畏在被窩里發呆不想彈。花了不到三秒時間便說服了自己, 從善如流的倒頭躺下, 被子一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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