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蘇新年記憶裏第一次得到這種評價。

    “太守規矩，太老實了……”

    上一次聽到類似的話，還是很多年前在山裏，一位大師兄對二師兄說：“你要再不老實，弄死你。”

    除此之外就沒了。

    蘇新年不自覺地抬了抬眉，想了會兒，然後看向了對麵那個青年執事。

    他問：“那你們這些老人是怎麽下棋的？”

    知天水把玩著一枚黑的棋子，平靜的說道：“沒那麽複雜，兌子就好了。”

    “修士越修行到高深的境界，就會能看到越多的東西，返璞歸真，化繁為簡，謀詭計終究是小道，誰又能欺瞞的了誰？”

    知天水把棋子傾倒在了棋盤上，黑白相對，一個對著一個。

    “我手裏的牌就這麽多，全都推出來了，你手裏的牌有多我不在乎，兌不過我就輸，兌的過我就贏。”

    “就這麽簡單。”

    蘇新年了下，沒有回話。

    因為事的確如知天水所說，當修士強大到一定程度後，謀算計所能起到的作用就會越來越小。

    知天水本不必理會你在算計什麽。

    他隻需要不講道理，把所有的牌都砸在對手的上，以勢人。

    能接得住才有兌子的資格，接不住就隻能被的碎骨。

    這是堂堂正正的謀，弱者無法回避。

    知天水往棋盤上放下了第一枚黑子，他說：“中洲的搖聖地已經沒了，滅滿門，沒有活人。”

    這是他們兩個在蟲境裏定下的賭注，“蟲族”和“人族”的領地戰爭。

    蘇新年的目標是知天水手裏的兩座起源境，神農境和軒轅境。

    神農族人和搖聖地的弟子在東洲四戰，硝煙四起，到現在都沒有停歇。

    但沒人想到，知天水的視線本不在東洲。

    他任由兩方弟子小打小鬧，自己卻已經把中洲的整座搖聖地連拔起，斷了蘇新年的退路和本。

    蘇新年聞言也是一愣，因為他是沒想到知天水會這麽做。

    “家？這麽沒品嗎？怎麽做到的？”

    知天水說：“神農和軒轅兩座起源境在東洲，神農族也在……但軒轅族不在。”

    “幾萬年前，軒轅他就把軒轅族的起源境賣給我了，他們舉族搬去了中洲，搖聖地是如今軒轅族滅的。”

    “這樣啊。”

    蘇新年記下了，順便問了一：“軒轅族藏在中洲？我還真沒怎麽發現。”

    “他們在薑家，薑家是神農族在中洲的分支，和姬家一樣。”

    知天水說：“我把薑家給了出去，當作軒轅族棲息的新地方。”

    “懂了。”

    蘇新年點了點頭：“東洲是你的地盤，中洲是夢星河的地盤。”

    “你可以這麽理解。”知天水說：“下麵到你了。”

    “我可沒你這麽險。”

    蘇新年無奈的搖了搖頭，但接著袖子裏傳出了一聲奇怪細微的蟲鳴。

    蘇新年怔了一下，在袖子裏掏了又掏，最終才撚出了一隻半明的紅蠕蟲。

    他把蠕蟲放在耳邊，認真的聽了一會兒，表逐漸變得平靜了不。

    棋線縱橫，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盤上。

    黑白相撞，兩子碎。

    蘇新年說：“神農族的起源之地沒了……軒轅境應該也是……連拔起。”

    知天水眼簾微，輕輕的皺了皺眉頭。

    “哦，對了。”

    蘇新年笑了一聲，抬眼解釋道：“我有個認識不久的朋友，蟲師，很久以前是蟲境裏的一隻蟲子。”

    “蟲境和神農族自古就不對付，因為神農喜草，蟲子啃食，所以你那時候滅了蟲境滿族。”

    “今天他燒了神農境，我覺得應該不會留什麽活人，你倆算是扯平了。”

    知天水並沒有因為神農覆滅而到憤怒。

    他甚至出奇的平靜，隻是反問了一句：“你是怎麽找到那兩座起源境的？”

    神農境和軒轅境是東洲最神古老的起源境，藏在太古山林和雲夢天澤的最深，了無人煙，本無跡可尋。

    “河汛期，上次雲夢天澤河汛期，多寶道人找到了起源境的大致方位，他擅長幹這事兒，而且記在了聚財商會總部的賬本裏。”

    蘇新年很自然的說道：“我去總部翻了翻，就找到了上麵的線索，我師弟也說，多讀書總是有好的。”

    讀賬本嗎？

    分贓也可以說的這麽清新俗。hTTps://WWw.GGDOWN8.org

    知天水吃下了這個虧，看上去也不是很在意的樣子。

    第二枚黑子，落棋盤中。

    蘇新年問：“這步落在哪兒？”

    “上麵。”

    知天水微微抬眼，目遙著天穹之外的星空。

    兩尊氣息恐怖的聖人王，在星空裏以命相搏。

    僧人上半赤，出了皮上那一枚枚漆黑的佛經詭紋。

    一黝黑的罪孽黑在後旋轉，另一更大的道德金在了更後方。

    他的對手，玉太子眼神麻木孔。

    額頭上閃爍著青金的暈，從遙遠的星空深投來一道道璀璨的琉璃星，落在了他的上。

    太子星，群星庇佑。

    一個模糊的廓逐漸浮現在玉太子的後，那道青玉的廓龐大的無法想象，一隻手就比海裏的巨妖王更加龐大。

    法天象地，星神將。

    披琉璃戰甲的神將出現在了玉太子的後，雙手抬起一柄燃燒著星火的巨劍，重重的劈向了那個渺小的僧人。

    虛空破碎，法則湮滅。

    在無邊無際的星芒裏，僧人雙手合十，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金，無邊無際的金。

    罪孽黑融僧人的眉心，一圈道德金緩緩轉……然後出現了第二個道德金，第三個……第十個。

    足足十個金圓滿的道德金，在僧人的背後轉著，一個比一個巨大，一個比一個誇張。

    在道德金的沐浴下，僧人恍如活佛，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一尊佛，出現在了星空裏。

    法相天地，十世金佛。

    佛陀和神將撞在了一起，萬寂寥，星空湮滅。

    蘇新年隻看見兩種澤在星空裏暈染開，覆蓋了所有。

    棋盤上的兩個青年等了一會兒，一個破爛袍的僧人從星空外落了下來，像一顆流星一樣砸在了白城天宮的門口。

    很準，不偏不倚。

    大師輸了嗎？

    蘇新年搖了搖頭，倒是沒有。

    因為星空裏已經沒了另一個人的影子，一片玉都沒有留下。

    白城門口裂開了一條，一隻手從城裏了出來，抓住了僧人的手腕，把他帶進了裏麵。

    城門緩緩閉合，無事發生。

    “哢嚓~”

    棋盤上的黑白兩子再次兌掉。

    蘇新年問：“還有嗎？”

    知天水的第三枚黑子，落在了花果山裏。

    蘇新年又問：“誰？”

    知天水眼皮了，聲調過分平淡：“師妹。”

    “小師妹？”

    蘇新年眨了下眼睛，沉思許久，然後咧開角，無聲的笑容滿麵。

    他看著知天水，莫名真誠的說道。

    “我有個師弟。”

    “他很年輕，但不像我這麽老實……很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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