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星河說過，長生蟬不能帝，帝之後就會失去長生的資格。

    黃粱世界的“長生係統”會不會也是一樣的東西？

    某個神的老者賦予了一個實驗品長生的資格，代價是永世不能帝。

    實驗品就要有實驗品的自覺，一個實驗品不甘平凡，妄圖窺探大帝領域的時候，也就失去了它存活下去的意義。

    所以在第十四世的李十一妄圖帝的時候，“長生係統”跳出來給了他一個忠告。

    放棄帝，茍活長生。

    “李十一”拒絕了，不是因為他不願意茍且生，而是因為他活的足夠漫長了。

    螻蟻尚且有鴻鵠之誌，他想試一試，看看大帝之境能不能撕破長生係統的臉皮，直麵背後裝神弄鬼的家夥。

    李十一證道了。

    他也如願以償的帝了。

    帝的一時間，李十一看見了自己識海裏的長生係統，那件能讓他無限轉世，永生不滅之的真麵目。

    於是乎……他就該死了。

    一大群莫名其妙的聖人和聖王，手持著各種各樣古老的法，把李十一圍了起來。

    他們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索命的厲鬼一樣，以命博傷，不惜一切代價也想要殺死李十一。

    而李十一還於直視長生係統真麵目的心神震中，所以他吃了大虧，最終也在自己的帝之日死道消。

    故事結束了。

    ……

    顧白水微微沉默，指尖一頓，瞳孔深掠過了一抹奇異的彩。

    他也是這個時候才突然想通了一個問題：

    地府那些聖人和聖人王，加上幾位準帝，真的能逆伐屠殺一尊剛剛證道的新帝李十一嗎？

    即便他們準備了千年的歲月，設計好了一切陣法和布局，

    顧白水能相信地府那些人能在沒有極道帝兵幫助的況下，圍殺一尊同樣沒有極道帝兵的新帝。

    但……紅怪呢？

    李十一邊的紅怪呢？

    穿越者的紅怪和穿越者本是同一個境界。

    李十一證道帝的那一刻，他的紅怪也應該距離大帝之境不遠了。

    紅帝……又會是何種恐怖的存在？

    退一步說，紅怪或許在突破大帝境的時候會遇到某種桎梏和生命缺陷。

    李十一的紅怪沒有同時帝，但它也一定會為李十一手裏無比棘手的一張底牌，至是一隻準帝巔峰的怪。

    可結局是，李十一死了，他的紅怪也死了。

    從長安城裏誕生的地府勢力真有這麽強？

    還是說，有人想要李十一死，在最後的關鍵時刻……那隻準帝境界的紅怪也背叛了它的主人。

    紅怪是會背叛的。

    顧白水心裏一直覺得，這是必然會在未來某一天發生的事。

    所以李十一不隻是被地府那些牛鬼蛇神殺的，他死在了兩尊無比古老的大帝影子裏。

    腐朽和神秀。

    源於腐朽的紅怪，誕生於神秀道場的長安地府。

    這兩勢力想要殺同一個穿越者，李十一沒有活下來的理由。

    ……

    顧白水把幾千年前的事，推演出了一個很清晰的廓。

    很多事的細節漸漸明朗，隻剩下最後一件事，讓顧白水還沒有辦法證實。

    這件事就算讓顧白水頭皮發麻的那個猜想……源於腳下這座偏僻的小城。

    師傅祂知道輕亭城的存在。

    輕亭城裏有一戶姓盧的人家。

    幾千年前，這戶人家生了一個待字閨中的大小姐。

    盧家大小姐和學堂裏的一個窮酸書生私定了終。

    後來，那個書生去往長安城裏考取功名。

    他沒有走科舉的考場，而是走進了一座神的夜城裏。

    這個書生考了很多年，鬱鬱不得誌，離開長安來到了。

    城中，書生等到了自己的閨小乞丐，也為了李十一的授課先生。

    掠過一連串故事之後，來到了最終的結局。

    年邁的書生建立地府，帶著神秀道場的傳承，剿滅了……李十一、長生者、紅怪。

    很完整的故事鏈。

    顧白水在意的卻是，輕亭城裏的盧家到底意味著什麽。

    長安城這三個字，在故事裏出現了太多次了。

    魔頭被疑似知天水的唐國大修士送到了長安城的天牢裏，遇見了李十一和李絮。

    書生在長安城裏得到了神秀大帝的傳承，建地府複仇。

    長安城發生了這麽多事，李十一、長生者鬧出了這麽大的靜。

    那是幾千年前的時代……長生大帝，還在的時代。

    師傅真的會不知道這些事？

    眼看著這些事的發生？

    還是說……從書生離開輕亭後，就已經開始另一個實驗了。

    師傅也想知道，神秀大帝的長安城道場裏到底有什麽吧。

    老書生是棋子、李十一是棋子、墓長生者也是棋子、很多很多的棋子……

    這些棋子一起完了兩個實驗。

    一個實驗是黃粱世界、另一個實驗是長安城神秀道場。

    當師傅通過這些棋子看了所有，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祂就開始收拾棋盤了。

    於是，

    棋子們自相殘殺，清理幹淨了所有的痕跡，隻剩下了一個殘缺凋零的地府。

    布局複雜漫長，每一步都晦至極。

    但當一切結束後，好像如夢一場，如雲煙一樣悄然散去。

    這是師傅玩過的一盤棋啊。

    顧白水現在做的，也隻是看著殘缺不全的痕跡，複盤一次而已。

    “事為什麽會發生在幾千年前呢？”

    顧白水沉默了很久，突然釋懷的笑了起來，他想到了答案。

    “因為幾千年後，師傅就要死了啊。”

    “祂要清理幹淨這個世界關於自己的痕跡，了無痕跡的死去。”

    “不然……會有一個很難纏的徒弟，揪著線索不放，揭開那老頭子做過的所有事。”

    師傅祂，也會心有忌憚嗎？

    顧白水瞇起了眼睛，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仰起頭依靠在廂房的椅子上。

    目遲鈍，瞳孔微張，四肢懶散的各自放鬆。

    他終於推演完了整盤棋局，比天運宗那幾千盤殘局都要勞費心神。

    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顧白水放空了自己的腦子，

    一切都結束了。

    有些累，他想在這座老城裏短暫的休息一下，一次懶。

    對於這才穿越曆史長河的推演，顧白水是很滿意的。

    扣，每一步都很清晰。

    唯一中不足的，是他沒辦法證實腳下這座盧家大院和師傅的關係。

    也無所謂了。

    沒必要糾結太多的細枝末節。

    顧白水這樣想著，眼皮逐漸變得沉重了起來。

    他想睡一覺，但耳邊卻傳來了陣陣輕的腳步聲。

    腳步聲在門外的屋簷下，很輕很慢，似乎是某個躲雨的盧家人。

    顧白水沒必要在意，因為即便那個人走進來廂房，也看不見自己的存在。

    ……

    但，腳步聲真的停在廂房門口了。

    一隻瘦弱幹癟的小手，推開了木門。

    目過門……和顧白水對視在了一起。

    聲音消失了，雨聲停滯了。

    顧白水看著門外的那張漆黑的小臉，陷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看見他了。

    因為是一個小聾子，不是一個小瞎子。

    顧白水的表很是複雜。

    “你……又是什麽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