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水認識顧汐。

    他知道來自長安城的顧家，也知道還有一個名顧姝的姐姐。

    顧汐如今在瑤池聖地裏修行，是下一任候補的瑤池聖，也是大師兄擅自決定，給顧白水選定的未婚妻。

    但顧汐卻對顧白水一無所知。

    隻曉得有這麽一個人。

    是長生弟子，守墓人一脈的三先生。

    顧汐不知道他長相如何，也不知道他的脾氣和品，或者心裏是不是已經有了心儀之人。

    不過按照大先生所說。

    他小師弟從出生至今，就接過師妹一個異，經驗一片蒼白。

    山裏的木頭都比小師弟更懂得男事。

    至於師弟的長相，大先生說是很周正的。

    眉眼清朗，五清秀，要比自己強不。

    顧汐聽這話是有些猶豫和遲疑。

    因為那時候的張居正就站在不遠，說實在的，比大先生強不……好像沒太大的畫麵。

    能好看到哪兒去嗎？

    額……也不見得吧。

    所以顧汐不想這麽草率的嫁人，還很年輕，有很多事沒去經曆。

    於是找了個很不錯的借口，連夜溜出了瑤池聖地，在星的照耀下腳步輕快，一溜煙兒就看不到人影了。

    逃婚？

    不算吧，人都沒見過，算哪門子的婚約。

    顧汐理直氣壯的為自己辯解，反正最近那些紅骨骷髏也沒來煩自己了，也不用在瑤池聖地裏足不出戶，天下之大何去不得？

    那傳說中神的未婚夫，還是看虛無縹緲的緣分吧。

    世界這麽大，還能撞見才是倒黴咯~

    ……

    但顧汐沒有想過的是，

    素未謀麵的“未婚夫”也有相同的顧慮。

    婚約這件事，的確及了顧白水一片空白的知識領域。

    他沒想過結親，也沒想過和一個從未見麵的陌生子共度一生。

    顧白水始終覺得活著是一個人的事，修行也是。

    特別是對修士來說，

    無論多麽恩親昵，相敬如賓的道，都會有資質和修行境界上的差異和分別。

    一個人的壽命更長，另一人自然會先行一步。

    一人死，兩人悲，牽腸掛肚，渾噩餘生。

    既然一定是這樣，又何苦在男事上寄托這麽沉重的呢？

    不結道路一樣可以有完整的一生。

    大道獨行，忍的了寂寞苦楚，才能心境如水，不起波瀾。

    而且很出乎意料的是，某個二師兄和顧白水有類似的看法。

    他說：“道，就是用來換的。”

    “做人要瀟灑一點，喜歡一個人，未必要跟一輩子。我喜歡一朵花，未必一定要把它摘下來。我喜歡風，難道風停下來，讓我聞一聞……”

    “後麵的我忘了，反正沒什麽人不是過客，道也沒差，看開就好了。”

    蘇新年自以為是個浪子，顧白水覺得他是個會找借口的爛人。

    他並不反對二師兄的歪理，隻是禮貌的向他吐了口唾沫而已。

    顧白水沒辦法像二師兄那樣瀟灑，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

    他能做的隻是保持距離，離這種事遠一些，再遠一些。

    一直到今日，遠遠的走到了一片草原，一個的麵前。

    草啊~

    好多的草。

    ……

    “你來自哪裏？”

    一個戴著蓮花麵的眨了眨眼睛，看著擋在自己麵前戴著黑麵的青年，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顧白水想了想，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是回問了一個問題。

    “為什麽這麽問？”

    顧汐說道。

    “因為你穿的不像是北原人，口音也有點奇怪。”

    “哦，這樣啊。”

    顧白水微微沉默，回答道：“我是長安人，唐國長安。”

    “長安人？”

    顧汐眼睛一亮，清澈的瞳孔裏閃過了一意外的欣喜。

    “你也是長安的，是老鄉啊。”

    “是嗎？”顧白水不聲的點了點頭：“那好巧。”

    “長安顧府，顧家酒樓，還有湘記傘鋪，你知道嗎？我以前在這三地方長大的，就是離家太久，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樣子了。”

    顧汐一臉老鄉相見的模樣，沒有任何戒心的相信了顧白水。

    顧白水略微沉，慢慢的搖了搖頭。

    “我離長安很早，在外修行，所以都沒什麽印象了。”

    “額，這樣啊。”

    顧汐似乎有些失，但很快就把負麵緒拋到了腦後，問了別的問題。

    “你也在外修行，是哪個宗派還是聖地？”

    顧白水又想了想，細細斟酌，給出了一個微妙的答案。

    “搖聖地。”

    一個大概率遭了蘇新年毒手，封山自閉的聖地。

    “搖聖地。”

    顧汐聽到這個回答也是很意外，喃喃自語道：“搖聖地不是封山了嗎，你是搖弟子怎麽還在外麵？”

    顧白水是這樣解釋：“閉關修行睡過了頭，等到回搖的時候已經封山關門了，我就 沒進去。”

    顧汐笑出了聲：“這麽草率嗎？”

    顧白水點了點頭：“是意外，所以流浪到了這邊，順便找個人。”

    “找誰？”

    “一個大夫，師兄說能治我的病。”

    “你有病？”

    “別罵人啊，我是真的……有病。”

    “哦，嘿嘿~”

    夜幕降臨，群落裏的篝火已經亮起。

    夢星河站在一個寒酸營帳的簷下，看著那對年輕男漸行漸遠。

    他微微沉默，張了張，但什麽聲音都沒發出。

    這倆人認識？

    那我呢？

    夢星河一個人在街角思索了許久，最終餘瞥到了一個狼人的背影，悄悄的跟了過去。

    夜晚清涼，天幕上飄散著細雨。

    一個個灰白的棚子撐了起來，蓋在篝火上，阻擋住了雨水。

    篝火在燃燒著，火驅逐了部落裏的寒意。

    顧白水跟在顧汐的後，亦步亦趨的走進了部落深。

    似乎早就有一個位置，在獨立的棚子下，搭建好了一個石質壁爐。

    壁爐下點燃火，爐上放了一口小鍋。

    鍋裏沸水燒開，顧汐夾起筷子，往鍋裏放了一些和青菜。

    顧白水怔了一下，側頭問道：“這是？”

    “火鍋。”顧汐沒有回頭。

    顧白水知道這是火鍋，二師兄在山裏經常搭鍋起灶。

    他想問的是另一個問題。

    “你是修士，為什麽要吃這種東西？”

    顧汐的頓了一下，轉過頭看了顧白水一眼。

    “我不吃，這也不是給人吃的。”

    顧白水愣了愣：“那是給什麽東西吃的？”

    “雨。”

    顧汐的表很平靜，看著棚外夜雨瀟瀟，似乎在等什麽東西從草原深走來。

    顧白水沒想太多，隻是覺得火鍋涼了會很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