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妖城裏的一切都結束了。

    當顧白水走出樹世界的時候，這座妖域聖城已經離了滅頂之災。

    拾聖會的老聖人們盡數葬於樹深淵。

    整座樹城依舊矗立在十萬大山的核心，樹冠通向雲層之上，龐大而巍峨。

    隻不過早早進了室裏潛會議的顧白水，並不知道在聖妖城中，那些拾聖會老劊子手們進行了一次慘無人道的洗清理。

    聖妖城中，百萬妖族首散落分離。

    骸堆，流海。

    滔天的氣和兇煞，把聖妖城這棵不死古樹，都染上了朦朦的猩紅澤。

    千妖堆壘，萬妖埋骨。

    拾聖會的老家夥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聖妖城的妖族棲息下去。

    他們最原本的計劃，是占據聖妖城，由此縱統治整個妖域。

    而聖妖城裏的大小妖，以後隻能以低賤的奴隸份茍活下去。

    世世代代，子子孫孫，都會 為那些老聖人們私有的附屬品，也是徹頭徹尾的玩和奴仆。

    就像某位老人看的那樣：

    這些穿越而來的東西，大多數都沒有對生命的敬畏之心。

    他們居高臨下，漠然俯瞰著所有的土著。

    這更像是一種傳統和習慣，或許在他們穿越而來的另一個世界，也發生過類似的事。

    奴隸和土著，侵和民。

    和人種，歧視和侵略。

    顧白水對這些事並不了解，也沒什麽概念。

    他生在一個萬族林立的龐大世界，師傅說萬生靈自由平等，沒有明顯的高低貴賤之分。

    “從本質上來說，你二師兄和豬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顧白水那時沉默不語，看著師傅手裏碩的豬肘子，和滿香膩的油漬。

    他竟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吐槽。

    顧白水指了指老頭子手裏的豬肘，問道：“那為什麽是人吃豬，不是豬吃人呢？”

    老頭子嚼了口，對這個小徒弟慢條斯理的娓娓道來。

    “首先，豬沒有吃的條件和能力，它太笨也太弱小了。”

    “其次，豬渾都是寶貝，被人覬覦，但沒有自守的能力。”

    “最後，萬生靈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但有弱強食之別。”

    老頭子笑瞇瞇的說道。

    “咱們其實都是虛偽的人，差不多意思意思就得了，還能當真啊？”

    “人人平等是上說的，弱強食是心裏要牢記的。如果把這兩件事弄反了，那人可就真的變豬了。”

    顧白水了然的點了點頭 。

    這樣啊，有道理。

    ……

    雲層低垂，大風鼓起。

    在聖妖城雲端的樹冠上，一個年輕聖人從樹世界裏走了出來。

    他沒有去往腳下的聖妖城，而是站在樹冠和雲層的相接之，默不作聲的安靜了許久。

    腳下的樹城裏流河，宛如人間煉獄。

    顧白水親眼看著一個幹幹淨淨的黑發，站在街道上臉發白，咬滲出。

    從來都沒有經曆過這一切。

    一個無憂無慮被保護的很好的公主，在這時候真正的走了山海的現實裏。

    但出乎意料的是，陳小漁長真的很快。

    褪去了生慣養的稚氣，藏好不重要的弱悲傷，帶著聖妖城裏存活下來的老臣侍衛，走了山海裏。

    浩劫過後需要重建，這座死傷慘重的樹城，需要一個主心骨接過老妖祖的責任。

    盡管這個新的主心骨有些瘦弱，盡管還是有些生疏笨拙。

    但很用心，很努力的催促著自己。

    陳小漁需要時間，這座老樹城也需要時間。

    沒有了老妖祖的庇護，老樹下棲息的妖族，沒有任何東西能支撐他們在遭一次滅頂之災。

    風雨來，老樹搖搖墜。

    樹裏的萬千妖族匆匆忙碌。

    樹冠上的年輕聖人沉默無聲的看著腳下的人間。

    他似乎在思考些什麽。

    良久。

    當聖妖城天空上烏雲布，下起大雨的時候。

    顧白水撐起了一把傘，把狂風暴雨擋在了老樹的外麵。

    他想了想，輕聲自語道。

    “山裏肯定是回不去了，總得給自己找一個新的地方。”

    “這棵樹其實還不錯的，落腳一段時間，先歇歇吧。”

    ……

    風雨中，有聖人走來。

    顧白水從風雨裏飄然而至，沒有進去那座重建忙碌的城裏。

    他穿過了一座座空的懸空島嶼，落在了聖妖城外的一座山丘上。

    山丘上有幾個人在等著他。

    也不全是人，是地府的牛鬼蛇神。

    老判一個站在山丘上，背對著顧白水，看著山丘下的古怪景象。

    顧白水走到了老判的後，視線移，也看到了山丘下那幾個搬的鬼差。

    牛頭大手一揮，把十幾排到半空中，四分五裂，散落在骨堆上。

    馬麵鼻息冰寒，化作藍白的冰霜，把骨堆都了一座座冰雕。

    最後由黑無常收尾。

    他輕輕抬手，數不清的黑焰火傾瀉而出，化作黑火胡蝶，融冰雕之，把所有的都焚燒灰。

    隻有白無常一個人，麵無表，什麽也不做的站在一旁。

    偶爾有從冰雕裏散出來的飛灰，飄落過他的邊，就會立刻消失不見。

    飛灰被看不見的聖人之力震了虛無。

    這種對聖人之力的掌控，也印證了一個事實，白無常的確要比其他三位鬼差強出不。

    顧白水側頭看去。

    牛頭把最後一白袍丟到了堆上，那也是最後一個死去的姬家弟子。

    “都是些植人，佛生腦葉的寄生。”

    顧白水看著黑火焰裏，被灼燒扭曲蠕的菌，說了這樣一句話。

    老判點了點頭，聲音沉穩從容。

    “聖妖城外的那些浮空島嶼，是姬家改建好，用來培育飼養不死藥的花圃。”

    “姬家想在一座島上養一株不死藥，野心和胃口倒真的不小。”

    顧白水的眼裏閃過一明悟。

    怪不得拾聖會這麽多宗派聖地，隻有姬家一個帶來了這麽多被寄生的弟子。

    這些都是姬長生準備好開辟懸空島花圃的植苦力和奴仆。

    而且顧白水剛來到聖妖城的時候，探索過的幾座懸空島，上麵都留有著姬家弟子來過的腳印。

    原來是為了這個目的。

    顧白水想到這裏，又問道：“姬家真的收集了很多株不死藥？”

    老判點了點頭。

    “姬家的龍不死花，佛陀道場的佛生腦葉，除此之外，還有風家不死藥、玄清宗不死藥和王家的一株不死草。”

    “一共五株，也是一個很大的手筆了。”

    “風家和玄清宗？”

    顧白水微微一愣，他倒是沒見過另外幾株不死藥的蹤影。

    “嗯，被吳天半路截胡了，都被他藏掖在自己的蛇皮袋子裏了。”

    顧白水順著老判的眼神，側頭看去。

    趕大漢吳天麵不改，把腰間的蛇皮袋悄悄的挪到了後。

    顧白水微微思索，然後眼神亮了起來。

    吳天臉皮一，斜視著走來的那小子，心裏有了一不妙的預。

    隻有老判依舊老神在在，一幅和自己沒關係的樣子。

    事了拂去，深藏功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