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退回到十幾天前。

    一個年輕的聖人和一個妖族小公主，闖了妖域神地——野嶺。

    年輕聖人百無聊賴，帶著膽小的公主蒙頭向前，穿過黑暗深林走過石盆地，來到了埋在深坑的地下城口。

    他和走進了地下城的通道裏。

    在冰涼黝黑的石壁上，陳小漁發現了一堆失在外的祖妖圖卷。

    顧白水確實看不懂，就讓這位妖族小公主翻譯給自己聽。

    牆壁上的故事，是記錄了妖族不死仙的曆史。

    從腐朽複蘇和仙霧龍境開始，一直寫到了黑暗戰爭發之前。

    顧白水跟在後麵默默無言的聽著，從開始到結束，都沒有流出一一毫的異。

    他好像隻是一個誤源道場的旅人，保持著好奇和探索心，聽著一個和自己毫無關係的古老故事。

    可事實……並不是這樣。

    顧白水一步步的走在幽暗曲折的通道裏，瞳孔深晦寂靜，悄無聲息的想了很多事。

    比如表麵上：

    這些祖妖圖的神作者是妖族大史，是一個來自人境的源天師，也是他自己的師傅。

    但還有很多顧白水閉口不言，沒說出來的事。

    「這些被刻在石壁上的祖妖圖，就是一個老人親自編造的謊言。」

    「這半段妖族曆史，其實都是假的。」

    是的，從在野嶺的時候開始，顧白水就已經知道這段妖族曆史是假的了。

    原因也很簡單。

    在沒有人親經曆的況下，那被編造出來的故事沒法證實，聽起來也毫無破綻。

    但聽故事的人是顧白水。

    他瞇著眼睛，從這段故事裏抓出了一個致命的破綻。

    一裂痕，讓謊言編造的故事盡數崩。

    故事裏說：「腐朽死於不死仙之手，而後黑暗退散，晨曦到來。」

    故事還說：「不死仙隕落之後，長生證道帝，以化青魚，斷絕腐朽的傳承。」

    但有一個問題。

    如果腐朽死在了不死仙手裏，然後才是長生大帝的時代。

    那麽時間順序應該是：

    腐朽——不死仙——長生。

    但誰還記得，大師兄的上輩子……是怎麽死的呢？

    大師兄的上一輩子，紫微大帝是和長生大帝同一時代的人。

    祂死於紅之口，被腐朽的帝兵活生生的咬死在了自己的神座上。

    可那時候……腐朽不是早就死了嗎？

    腐朽的紅帝兵，為什麽會突然再次顯世，咬死了一位暮年大帝？

    那隻老紅的背後，到底是誰在暗中縱？

    是哪一位把腐朽帝兵藏起來的大帝呢？

    顧白水想了好一會兒，然後想明白了一個問題。

    大師兄上輩子死在紅裏這件事，是二師兄那家夥辛苦調查，探尋出來的上古。

    外人並不知曉。

    所以如果紫微大帝死後有人替祂收，然後把這件事遮掩起來的話，是完全不會暴出任何破綻的。

    更巧合的是。

    替紫微大帝收的人和把老紅送給顧白水的人，是同一個人。

    是壁畫的作者，也是師傅啊~

    「這個故事，騙不了大師兄，他一眼就能看穿。」

    顧白水在老紅龍的石壁麵前笑了。

    師傅編了個故事，但隻編了一半兒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於是故事的作者就開擺了。

    這也很符合老頭子的子，把石壁上的祖妖圖刻到一半兒，就丟到了一旁。

    所以地下城最深的石壁上，隻有一個糙的結局和一大片瑣碎的實驗日誌。

    顧白水對野嶺故事的評價是：

    「最多隻能騙騙二師兄和小師妹。」

    再後來，他把小師妹的名字也劃掉了。

    因為小師妹的娘親姓盧，這個姓氏很平凡，也很嚇人。

    ……

    在野嶺，顧白水看到了第一棵樹。

    在聖妖城，顧白水看到了第二棵樹。

    師傅的確很喜歡樹，就連自己的墳墓都選在了區山裏的一株老樹下。

    顧白水覺得，這是因為人上了年紀總是喜歡懶，也沒什麽閑心了。

    後來，顧白水就想著，不死仙也應該是師傅。

    因為腐朽死的太順利了。

    一條活了十萬餘年的老魚，不應該就這麽靜默無聲的被另一尊新帝搏殺。

    一手策劃了仙霧龍境騙局的老怪，會在關鍵的時候打盹兒，任由「恒」帝然後來殺自己？

    腐朽沉睡的時機是不是太巧合太突兀了？

    而且在霧氣長河盡頭，仙門前沉睡的那個守夜人，就真的是腐朽嗎？

    開始的時候應該是，但後來變了一紅老。

    對於黑暗戰爭的所有記載，都沒有腐朽的真實模樣和麵容。

    祂一直都是藏在黑暗夜幕後的恐怖廓，從來都沒有顯真容。

    黑暗戰爭的後期。

    帶領紅對抗曙聯盟的是老紅，和不死仙決戰星空之外的，也是老紅。

    腐朽當然沒有祭出自己的帝兵，因為隻有祂的帝兵到場演戲了。

    而不死仙，一個鯤鵬之龍軀相的完生靈，大概率就是師傅給自己造出來的第二世軀了。

    祂厭倦了蒼老的軀，就親手創造了一個曆史長河裏從未出現的完生。

    「把另一位超大帝練帝兵，就能得長生。」

    這個驚世駭俗的謊言，也是從師傅的裏編造出來的。

    第一世的腐朽，是為了「長生」謀劃十萬餘年，冷漠恐怖的老怪。

    第二世的不死仙，是得到了真正的「長生」，以完軀遊曆人世的偉岸神明。

    第三世的長生，活了二十餘萬載，曆經紅塵萬道，變了一個躲在山裏的疲懶老頭子。

    如果一個人真的得到了長生，滿足了生靈本的最終追求和，會變什麽樣子呢？

    應該會像那個老頭子一樣終日半死不活，很懶散吧？

    哪裏來的竊長生呢？

    小師妹是師傅的後世脈，陳小漁不也一樣嗎？

    妖域、妖族、聖妖城，其實都是師傅的東西。

    姬絮不會傷害陳小漁，因為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真的算是沒有任何緣的姐妹？

    不死仙墓，是守墓人一脈的東西。

    姬絮說這裏的東西是的，其實也沒有任何問題。

    老妖祖後來知道了什麽，明白了“盧”這個姓氏的含義，所以它任由姬絮進帝墓，帶走的東西。

    無論是從境界實力還是心思算計來看，老都沒理由拋棄顧白水，選擇站在姬絮的那一方。

    但當顧白水聽到老說出“盧”姓的時候，就明白這老真正恐懼，害怕的是什麽了。

    那個人，活了太久太久了。

    二師兄遊曆探索無數境，尋找挖掘上古。

    蘇新年比誰都想知道腐朽的真正麵目，也可以說……二師兄畏懼腐朽，也畏懼師傅。

    大師兄在師傅死後，就離開了大帝區，選擇在瑤池破境準帝。

    可他為什麽要渡劫，在躲著什麽呢？

    或者可以問，大師兄也在害怕忌憚什麽呢？

    這些問題，都很有趣啊。

    ……

    顧白水依靠著不死仙墓的墓門，微微抬首，看著遠濃鬱的黑暗，想了一會兒。

    他自言自語的說道。

    “可是師傅，我不怕你啊。”

    “因為我了解您，也真的有點瘋了吧。”

    顧白水無聲的笑了笑，眼神變得奇怪詭異了起來。

    “我可是你親手調教出來的弟子，我遠比大師兄和二師兄都了解你啊。”

    “我知道師傅你姓盧，我知道師傅你喜歡樹，也喜歡佛經，我知道您尊敬神秀，但不喜歡神秀，我也知道您給我的這麵鏡子，到底是什麽。”

    “從長安城開始，我就知道師傅你……到底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