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讀到盡頭。

    陳小漁停下了腳步。

    幹淨的手指停留在斷碑邊緣，似乎才從那段神悠遠，但滲靈魂的曆史裏回過神。

    陳小漁安靜了許久，回過頭，看了眼後不言不語的年輕聖人。

    顧白水微微抬眼，臉如常的問道：

    “完了？”

    “嗯。”

    陳小漁點點頭：“石碑上就這麽多，剩下的是妖域以後的事了。”

    “這樣啊。”

    顧白水眼神莫名，臉上也沒流出什麽異樣的緒。

    他的確對之後妖族的曆史不興趣。

    來到這片碑林裏，顧白水也隻是想接上野嶺的下半段故事而已。

    陳小漁收回了手，眼睛看著顧白水，有些複雜也有些悵然。

    這後半段曆史，是不死仙的故事。

    但同時也是控訴另一個人的罪證。

    那人份崇高偉岸，於大帝區之中，為人族大帝守墓幾萬年之久。

    最關鍵的是，祂是他的師傅。

    是看著顧白水長大的老頭子，長生大帝。

    陳小漁會為故事裏那個不擇手段竊長生的卑劣小人，到不恥和憋屈，也會為自家妖帝祖先的隕落，到無奈和悲傷。

    長生大帝中折了妖族興盛的曆史趨勢，是真真正正的竊長生者。

    可這時候，祂的三弟子，顧白水又會怎麽想呢？

    陳小漁心思有些複雜的好奇，看著顧白水的臉頰，想尋找到一異樣的緒。

    但很奇怪。

    顧白水很平靜，平靜的不太正常。

    他略作沉，反而問了陳小漁一個問題。

    “你覺得怎麽樣，石碑上記錄下來的曆史故事。”

    陳小漁想了想，然後默默的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妖族的曆史石碑上，隻會記錄真實發生過的故事，所以我沒什麽別的想法。”

    陳小漁說到這裏遲疑了一下。

    “但我總覺得這段曆史好像和其他的石碑不太一樣……又說不出來哪裏不一樣。”

    顧白水點了點頭，想了想，說出了兩個字。

    “證據。”

    陳小漁愣了一下：“什麽？”

    “證據和猜想。”

    顧白水看著石碑，輕聲說道。

    “你覺得不對勁，是因為這些曆史石碑上的故事，大篇幅都是老妖智者們推演出來的猜測。”

    “即便確認了絕大部分事實，但這碑石還是留有餘地，它上麵的語氣並不絕對，給後人留下了一求證的引子和願想。”

    “求證？”

    陳小漁喃喃自語，想了一會兒後，抬眼問道。

    “那要怎麽求證？”

    顧白水沒有直接回應陳小漁的問題。

    他真在原地安靜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指尖微頓，說道。

    “其實裏麵有很多故事，我已經經曆過了，能證明是真是假。”

    陳小漁一怔，看著顧白水走向了石碑群裏。

    他循著剛剛的記憶找到了一麵碑石，然後背對著陳小漁說道。

    “第一個疑點在這兒，腐朽大帝的帝兵的確是神秀的。”

    “祂把神秀煉製了一老紅，沒用於黑暗戰爭中，落在了我師傅的手裏。”

    陳小漁一驚，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了一種心驚跳的覺。

    “第二個疑點是這裏，不死仙證道，也的確是在很多株不死藥的孕育下進行的。”

    “祂孕育掌控不死法則，結合不死凰的先天之，是最純粹的不死生靈。”

    “ 也是因為如此，長生大帝才會在妖域建立源道場。用不死仙的，來實現很多超出天道規則的嚐試實驗。”

    顧白水微頓，著自己的樹世界，又說道。

    “而且也是因為不死仙自和不死藥之間玄妙的聯係，長生大帝在妖族不死樹裏創造開辟樹世界。”

    “姬家對不死藥的利用培育，奪舍之的源頭，究其本源也是在不死仙那裏。”

    “不死仙，也可以說是一株最恐怖的，活著的……不死藥靈。”

    陳小漁麵微白，好像也約意識到了什麽。

    “那野嶺和聖妖城……”

    顧白水知道想問什麽，點頭應聲道。

    “一棵躺著的樹，一棵站著的樹。”

    “不隻是這兩個地方，妖域裏應該還有很多棵「樹」。在很久之前，或許整個妖域都是長生大帝培育不死藥的地方。”

    “姬家所得到的，隻是一些罷了。”

    陳小漁握了手指，又問道。

    “還有呢？”

    “還有……”

    顧白水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慢慢的瞇起了眼睛。

    “很簡單，腐朽活了十萬多年，祂殺了神秀。”

    “我師傅也活了很久很久，手裏有很多帝兵，但直到……死的那一天，也沒人知道祂的帝兵是什麽。”

    “如果真的想證實，祂是不是把不死仙煉製了一紅……”

    顧白水緩緩抬首，遙著那座被深淵古樹圍繞起來的黑宮殿。

    他說。

    “隻要打開那座不死仙墓，看一眼傳說中不死凰的帝骸，一切就都會水落石出。”

    顧白水手裏有一柄青銅匕首。

    青銅匕首裏積留著老妖祖的幾魂。

    老妖祖是鵬鳥後代，有不死仙的脈，這魂也足夠短暫的開啟那座不死仙墓。

    即便不夠讓顧白水和陳小漁進其。

    顧白水也有一麵鏡子，隻要開一道隙，裏麵所有的東西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陳小漁沉默了下來。

    另一座不死仙墓，埋葬著那位祖先的。

    同時也埋葬著世間最大的之一。

    其實事進展到這個底部，已經能猜想到那座墓裏埋葬的會是什麽恐怖的東西了。

    和顧白水都想到了野嶺。

    雖然沒有人提。

    但他們又怎麽可能會忽略忘地下城裏的那隻……紅老龍？

    顧白水和陳小漁甚至都不知道，那條老龍到底是什麽龍類。

    渾披散著紅，充斥著不詳和災厄的氣息。

    它活了很久很久，是一個功的實驗品。

    野嶺是長生大帝實驗的源道場，紅老龍誕生在最深。

    聖妖城也是長生大帝的源道場，不死仙墓被埋葬在其中。

    那麽……還有什麽可以辯駁和期待的呢？

    陳小漁有些無力悲傷的笑了笑。

    總不能說，長生大帝隻是好奇，費盡心用老龍練手，對不死仙的無於衷吧？

    腐朽的傳承可是在祂的手裏。

    紅不詳，魚籽帝兵，長生大帝才是第二個腐朽啊。

    “開墓吧~”

    陳小漁抿著角，安靜許久後，突然來了這樣一句話。

    顧白水看了一眼，什麽都沒問也什麽都沒說，隻是點了點頭。

    這個樹世界隻有他們兩個人。

    埋葬了萬古的最大，會在長生弟子和不死仙後裔的眼前揭曉。

    竊長生者？

    腐朽長生？

    像是一冷風吹骨髓一樣，陳小漁的心境逐漸翻湧了起來。

    悸不安，加速。

    這種渺小生，窺探神明的覺，讓任何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骨髓抖。

    即便是顧白水，也沒表麵上看上去的那麽平靜。

    他心裏洶湧的波濤其實更甚，隻不過顧白水放由一切自然而來。

    他沒有約束自己，也沒有勉強自己心境澄明。

    最大的就擺在眼前，早晚都會掀開麵紗，窺見真實。

    一刻鍾後。

    顧白水和陳小漁來到了深淵老樹的樹冠裏。

    他們繞開枯燥的黑樹枝，鑽進了樹冠編造的巨大牢籠裏。

    顧白水翻手，一柄青銅匕首落手心，刀刃的盡頭還染著紫的。

    他和走過地麵上森林一樣的樹影，來到了黑宮殿的正門。

    步伐停滯。

    顧白水和邊的陳小漁對視了一眼，然後……緩緩的出了右手。

    青銅匕首像是刺了水裏一樣，融進了宮殿的大門。

    紫的活絡起來，被水洗淨，融結進門。

    “哢嚓~”

    似乎是有門鎖鬆懈了。

    “咕嚕~”

    深淵古樹震了一下。

    漆黑一片的宮殿大門上，裂開了一道狹窄的隙。

    不大不小，甚至隙之間還有一層明的薄。

    魂的量，不足以讓人進墓裏。

    但這一小道隙，已經足以讓門外的兩人窺到帝墓裏的真實景象。

    不死凰的墓，比鯤墓要小得多。

    沒有星空長路，也沒有北冥之海，隻有漆黑一片的死寂大殿而已。

    大殿很漫長，很龐大，和長安城裏的皇城有些相似。

    但裏麵沒有參天石柱遮擋視線，一切都很簡單。

    所以顧白水和陳小漁視線深，都能看見……在黑暗大殿的盡頭，那在黑暗裏龐大無比的廓。

    呼吸噤止，識海震。

    死寂黑夜一般的帝息撲麵而來，轟然而過。

    陳小漁隻能看一眼，便流不止，踉蹌的退了下去。

    顧白水瞳孔幽深，臉泛白，眼神卻死死的凝固在那個廓上，不肯移開。

    那是一。

    黑翎羽垂黑暗，雙翅微張，輕輕垂落便碎了時空的法則，讓軀周圍的一切都陷了無意義的虛無。

    深靈魂的震撼，隨後便是思維的停滯凝固。

    那是不死凰的，一真正的不死仙的骸。

    顧白水眼角滲，但依舊看不清楚不死凰的全貌。

    模糊一片，霧裏看花一樣。

    他看不到黑暗裏的不死凰到底有多翅膀，也看不到啄凰冠的真實樣子。

    顧白水唯一能察覺到的，是這不死凰的骸好像……缺了一隻眼睛。

    一顆不死凰的右眼。

    “妖族曆史是假的！？”

    後傳來了妖族小公主震撼茫然的言語。

    聲音有些幹，止不住的抖。

    “不死凰就是不死凰，本就不是……紅啊！？”

    陳小漁看到了一完好無損的不死凰。

    高貴滄桑、雍容神聖，渾不死羽翼，不可。

    它沒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