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仙墓有兩座，一座為鯤，一座為鵬。

    鯤墓屬，葬於淵海之中；

    鵬墓屬，埋於淵樹冠。

    顧白水走到了鯤墓的最深，看見了黑水瀑布的盡頭。

    是空無一。

    姬絮和不死仙的鯤軀都消失不見了。

    帶著一帝離開了這裏，可能是在聖之後順著黑水瀑布而下，沉了北冥之海。

    顧白水對此並不意外，

    守墓人一脈的師兄妹們，都很擅長給自己留條退路。

    一片北冥之海，一麵黑水瀑布。

    這兩樣東西就是不死仙墓裏僅剩的一切了。

    故事節還是按照了顧白水預料的那樣進行。

    棋局的最後，小師妹也悄悄的離開了樹世界，

    沒什麽新意。

    幽暗空曠的四十九個樹葉空間裏，隻剩下了顧白水和陳小漁兩個孤獨的人。

    顧白水退出不死仙墓，順手把墓門關上。

    隨著濃鬱的夜幕緩緩閉合，若若現的汐聲也被阻斷在了鯤墓裏。

    顧白水抬首仰，看著頭頂黑暗深的那棵深淵老樹，也看著老樹枝幹裏的另一座不死仙墓。

    他安安靜靜的沉默了許久，而後卻並沒有選擇去對麵的那個世界，打開另一座不死仙墓。

    顧白水來到了岸邊，低頭垂首，看著腳下虛幻的淵海起起伏伏。

    他眼神莫名，似乎能看到在海底某一條遊的小魚，和小魚背後的……那老。

    一片虛無的海，一條慢慢前行的小魚。

    妖族的小公主回到了聖妖城，也回到了自己最悉的祖地。

    但一生都躲在祖地裏的老人，已經永遠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顧白水口有一麵虛鏡，所以他也清楚淵海的底部到底是什麽樣子。

    那裏是一個很幹淨的海底世界。

    有幾間茅草搭建的小木屋，

    有一塊絢麗多彩的珊瑚地，

    也有一片很大很大的……碑石群。

    那些數不清的碑石上，刻畫著妖族的祖妖圖。

    祖妖圖記載了整個妖族曆史的碑石，除了寥寥幾妖之外，沒有人能看得懂。

    陳小漁答應過顧白水，如果能回到聖妖城祖地，會把祖妖圖上記載的妖族曆史講給他聽。

    而那時候。

    顧白水答應的承諾沒那麽認真，甚至是有些敷衍調笑。

    他說：“我會在聖妖城裏保證你的安全。”

    他還說：“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可以試著幫你做掉你爹……”

    那是一句玩笑話。

    因為他和都清楚，聖妖城裏的老妖祖是假的，是拾聖會老人假扮的。

    所以顧白水許下了這個承諾。

    他甚至也……做到了。

    風家二祖死在了聖妖城裏，那老也死在了顧白水的手裏。

    彼時，剛從野嶺走出的年輕聖人和妖族公主，對這些未來才會發生的事都是一無所知。

    顧白水隻是開了個玩笑。

    陳小漁選擇相信了這個奇怪但似乎很可靠的聖人前輩。

    即便在懸空島被賣給了姬家，陳小漁也沒想過聖人前輩會害自己。

    世事無常，顧白水即便預想過了很多東西，但怎麽也不會想到這樣的劇發展。

    老死於自己之手。

    那是妖族老皇的一個選擇。

    顧白水做到了自己承諾過的所有事，他也應該問心無愧。

    但不知道為什麽，一個年輕聖人站在岸邊沉默了許久，看著海浪飛濺在腳邊，還是沒有沉淵海。

    他在等什麽呢？

    ……

    淵海之底。

    陳小漁把後的老人帶回到了他生前最習慣睡覺的木屋裏。

    合上了屋門，作很輕，像是怕吵醒屋子裏睡著的老家夥一樣。

    黑水虛幻，漾在的耳邊。

    發如瀑布般垂落，陳小漁習慣的側了側頭。

    暗紅的發像是被黑水浸染滲，慢慢褪變了悉的烏黑。

    屋子裏睡的老頭曾經對說。

    “妖族的小公主是一條魚，北冥仙鯤的後代，所以當然會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

    “不過如果是出門在外的話，陳小漁可以是一條小紅魚，因為很顯眼。”

    陳小漁那時懵懵懂懂，眨著眼睛反問道。

    “紅魚？那不是都被煮了嗎？”

    老頭兒角一，認真的反駁道。

    “不是煮了，紅是很顯眼的，會被很多人很多人看到。”

    陳小漁又問：“為什麽要被很多人看到呢？”

    老妖祖回答：“因為你是整個妖族寵著的小公主，公主都有資格耀眼奪目，在下度過燦爛彩的一生。”

    “而且如果你遇到危險的話，鮮豔的紅會讓擔心你的人更快的找到你。”

    陳小漁問：“比如老爹？”

    老妖祖點了點頭，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不怎麽好的含糊了一句。

    “也比如……你說過騎士侍衛之類的……七八糟的東西。”

    小公主托著下，有些好奇。

    “騎士啊？會和爹一樣靠譜嗎？”

    “不一定。”

    “那會很厲害嗎？”

    “可能會。”

    陳小漁撇了撇。

    “那如果我不喜歡他怎麽辦？”

    老妖祖無奈的笑了笑。

    “你可以選擇不理他啊……”

    腳步聲從遠傳來。

    陳小漁側了側頭，烏黑的長發落肩膀。

    的眼睛幹淨澄澈，看著走來的年輕聖人，白淨的小臉上也沒表現出什麽特殊的緒。

    顧白水走近。

    但什麽都沒說。

    聖人走路是沒什麽腳步聲的，所以他隻是想用這種方式做一個談的開始。

    可顧白水沒開口說話。

    反而是陳小漁安靜了一會兒，如往常一樣平靜的說道。

    “前輩是想去看看祖妖圖嗎？”

    顧白水沉默，點了點頭。

    陳小漁很真誠的笑了笑。

    “我答應過前輩的事，不會忘記也不會反悔。”

    “記載不死仙那個時代的曆史碑石，在碑群的東南角，我帶前輩去看看？”

    顧白水想了想，又不說話的點了點頭。

    他沒和解釋什麽。

    也不需要解釋。

    陳小漁不是一個很聰明的妖，但偶爾也會聰明幾次。

    知道老爹是什麽樣的格，也能猜到這其中發生了一些事。

    更重要的是，陳小漁醒過來的時候，其實是看到了老。

    老也看到了。

    在墓劍和鵬影撞的那一刻，老對著悄悄的笑了笑。

    蒼老澄明的豎瞳裏，沒有仇恨和憾，大多是無奈和悵然。

    老妖祖離世的前一息，悄然無聲的傳出了最後一縷神識。

    那縷神識繞過了顧白水，飄到了陳小漁的耳邊。

    那幾句話，也隻有一個人能聽到。

    “嘖，丫頭你說，這小子會有愧疚的緒嗎？”

    “我都這麽放水了，他應該有點兒良心吧？”

    “丫頭，你要讓他愧疚的，不然老爹就真的白死了。”

    “以後就，不見咯……”

    顧白水默默無語的跟在後麵。

    陳小漁一步一步的走在前麵。

    這種況很見，在野嶺裏大多時候都是他帶著的。

    所以這一次，就是顧白水看不到前麵那個……黑發的眼睛了。

    很幹淨，很澄澈，很聰明，也有些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