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水是一個很會下棋的聰明人。

    他的棋下的比二師兄和大師兄都要好。

    運籌帷幄，步步為營，極會做沒有把握的事。

    這是下棋人的優點，也是聰明人的通病。

    他們太謹慎了，太穩妥了，太惜命也太算計了。

    姬絮其實從來都不喜歡看師兄贏棋，因為一整盤的時間裏，師兄都像是一塊看不出什麽的木石一樣，縱著每一枚棋子從開盤算到結局。”

    更喜歡看師兄和師傅下棋，每當師兄算了一步，導致棋局盡毀滿盤皆輸的時候，師兄才會鮮活起來……一躍而起，把棋盤呼在師傅的臉上，痛罵師傅人老不要臉。

    “氣急敗壞，徒兒你又急了。”

    師傅那老頭子也還是笑瞇瞇的，把一粒粒黑白棋子從自己的上撿回棋罐裏。

    師傅說過。

    “會下棋是好事兒，畢竟有個長，但也最好不要太下棋，算計太多容易迷失自我。”

    師傅還說，

    師兄之所以總是輸給他，就是因為師兄心裏算計了太多棋子了，總想走好每一步。

    但有一句話人算不如天算。

    顧白水是縱觀全局的下棋人，站的太高看得太遠，就容易忽視腳下棋子的細枝末節。

    所以……和師傅換棋是沒什麽關係的。

    “你要是想真的贏你師兄一次，就把他所有的棋子都斷了，讓他孤一人以局，以棋子對棋子。”

    師傅說啊。

    三師兄是一個謹慎的聰明人，有破釜沉舟的勇氣，但缺玉石俱焚的。

    “白水太穩妥了，有時候就了怯懦。”

    “即便某一天他真正聖了，也會像以前一樣藏著掖著自己真實的聖人麵，以虛偽樸實的手段，對付有把握的敵人。”

    “把你師兄絕境，才能看到他會不會發一次瘋。”

    ……

    姬家妖花微微沉默，然後卷起葉，指向了顧白水手裏的青銅匕首。

    “姬家準帝，因果匕首。”

    “它切斷了師兄你和聖妖城裏所有外人的因果，除了拾聖會的那些老東西之外，誰也找不到你了。”

    顧白水眼簾低垂，看著手裏的匕首，問道：“這是你設的局？”

    “是啊，師兄。”

    姬絮平靜的說道：“師傅說你沒有，我不同意師傅的說法，所以就把那些老東西和師兄你關在一起。”

    “他們在城裏怎麽對師兄的，你今天可以一起還給他們。”

    “他們會像老狼群一樣一擁而上，師兄你把他們都殺了就是……當然，如果師兄你很勉強的話，也可以認輸，師妹會保你一命的。”

    這是一招很重的釜底薪。

    掉了顧白水所有的棋子和朋友，把他和群狼環顧的拾聖會老東西們鎖在了一個閉的小世界。

    要麽流河，要麽投子認輸。

    顧白水微微側頭，眼神有些悵然，也有些莫名。

    小師妹的這招，的確狠的啊。

    “哦，對了師兄，龍花已經記住了你的氣了，拾聖會的老聖人們都會收到關於不死仙墓的假消息。”

    “他們會像飛蛾撲火一樣撲過來，你擺不掉，也無可逃。”

    姬家妖花晃了一下，輕輕慢慢的說了最後一句話。

    “而且師兄你拖了太久的話，不死仙墓就要開門了，你可救不了那妖族公主了……”

    妖花趴趴的落在了地上，姬絮的意識離開了這裏。

    顧白水一個人站在原地，被無盡的黑暗徹底籠罩。

    樹葉空間隻剩下了他一個人，很孤單冷清。

    但不久之後，這裏就會變得十分熱鬧，萬分慘烈。

    就像姬絮所說的，顧白水像是黑夜裏的燭火一樣，吸引那些老東西，擺不掉也無可逃。

    於是，在片刻之後。

    顧白水彎著腰收拾起來了姬家妖花，和那把冰涼鮮紅的青銅匕首。

    他把這兩件東西收到了一個獨立的儲戒裏，沒有放影子空間。

    然後，顧白水擼起了自己的袖子，順手整理了一下服和發束。

    一柄幽藍的長劍落穩定的右手心，顧白水遙著頭頂的黑暗和通道，眼神安寧，齒微。

    “至二十之數，那就是說……有二十個老聖人和二十個紅怪，差不多四十個聖境仇人。”

    顧白水略微沉默，慢慢的挑了挑眉頭。

    “當初風幽道場圍殺老妖祖的時候，有我這排場嗎？”

    顧白水口裏還有一麵鏡子。

    所以他能清楚的察覺到，自己現在所的樹葉空間周圍會來什麽人。

    什麽時候到來，來個幾個，都一清二楚。

    所以一炷香的時間過後，顧白水仰起了頭，看向了黑暗裏一個樹通道黝黑的出口。

    有人來了。

    是一前一後兩個人。

    前麵的老人麻布鞋，手心裏托著一朵淡紅的花苞，另一隻手負在後，順著樹通道緩緩落下。

    後麵一人白發道袍，頭頂紫金星冠，一幅道家老真人的模樣。

    顧白水沒有什麽遲疑，腳踩地寸之手持幽藍薄劍，悄無聲息的掠向了通道盡頭的出口。

    先下手占得先機，能先斬殺一人，就了幾分被圍攻的兇險。

    如果什麽都不做，等著二十個老東西帶著紅怪聚齊的話，那就真的是不把這些老家夥當聖人看了。

    於是當先前一人剛剛落下通道的時候，這位老人的表還很平靜。

    一道幽藍的劍芒就從黑暗裏刺了過來，直奔老人的麵門。

    托花老者麵急變，本能的反應也極其迅速。

    他背在後的左手一抬，一枚灰白的符咒迅速升起，接連閃爍了幾下。

    隨即，古怪的事發生了。

    顧白水依舊持劍直刺，沒有到任何影響。

    但托花老者卻詭異的消失在了原地，取而代之的，是跟在他後頭頂的那個紫袍老真人。

    兩個老家夥在灰白石符的作用下，替了位置。

    紫袍老真人代替托花老者，為了這一劍的替罪羊。

    不過紫袍老真人似乎也早有準備，兩個同行的老聖人應該是提前商量好了這種況。

    老真人毫沒有慌，而是袖口一翻，一把深紫的道家木劍落手中，橫檔在了前。

    “呲~”

    兩劍相，發出了金石錯的聲音。

    老真人持劍的右手虯結，如同鬆樹一樣立在原地，紋不。

    但神秀大帝生前所用的薄劍，堪稱銳利無雙，還是割了紫木劍的劍裏，讓老真人臉陡然一變。

    龍虎山至寶天師劍，竟然會讓一把名不見經傳的無名薄劍損傷，簡直是驚人至極。

    不過薄劍隻割木劍一半毫，就停了下來，並沒有深其，這倒是讓老真人鬆了口氣。

    “茲拉~”

    老真人沒有放鬆，一道黝黑死寂的雷突然從黑暗裏衝出。

    雷電帶著寂滅之意，狠狠的劈向了老真人的口。

    老真人反應極快，眼中冷一閃。

    深紫的雷霆從他的袖袍洶湧而出，如同雷霆構的魚網一樣，擋住了那道黑雷霆。

    黑魚落紫網，被黏在裏麵，力掙紮。

    紫雷網似乎也沒預料到這條魚會如此有力，略微鬆散，然後猛然鎖了起來。

    而接下來，第三重攻擊從黑暗裏襲來。

    燦金的功德業火洶湧而來，刺眼璀璨，恍如巖漿。

    老真人臉更沉，但眼底卻有一奇異和輕蔑。

    龍虎山道家正統，雖然與儒家有別，但也有天書道經修功德，凝聚道德金。

    於是乎，幾乎同樣灼熱的紫金火焰從老真人手心裏反撲而去。

    兩種功德火焰相融合，發出了一陣陣的裂之聲。

    顧白水聖之後的三板斧，就這樣全被這個老真人擋住了。

    而且幾乎是以一模一樣的手段，僵持不下。

    顧白水眼神閃爍，有些意外。

    但他的作也沒有毫停留，踩催地寸之，無聲無息的避過了這個強的老真人。

    一道人影潛通道，搏殺向了那個托花老人。

    先柿子，總比以一敵二的局麵好。

    托花老者似無所察，握著灰白石符，表還有些心有餘悸。

    但隨後他眼神一頓。

    因為這老者發現，自己手心裏的花骨朵突然扭了頭，慢慢的轉向了……自己的後。

    一涼氣直衝頭頂，托花老者瞬間頭皮發麻。

    顧白水藏咋黑暗裏，悄無聲息的探出了右手，抓向了那個看上去毫無察覺的老者背影。

    “嘖~”

    但在黑暗裏，有人輕輕的咂了咂。

    兩隻手爪在半空中相，顧白水被一個東西攔了下來。

    顧白水皺了皺眉，發現那個托花老者還是沒有轉過頭，依舊背對著自己。

    而攔在他麵前的紅怪，卻慢慢的抬起眼睛，出了一雙……綠油油的妖異豎瞳。

    “艸~”

    “忘了你姓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