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很忙？”

    姬絮聞言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意味。

    但倒是也沒再說什麽，蹙著眉頭看了顧白水一眼，然後就轉離開了島嶼。

    聖妖城外的天空很晴朗。

    雲層潔白，微風漸漸。

    顧白水看著自己小師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遠方，眼裏的彩也變得深邃平靜了起來。

    姬家參與了老聖人們的謀劃，而且應該算是主力的一環。

    但小師妹也會參與其中，並擔任著一個很重要的角，這倒是顧白水沒預料到的。

    顧白水對自己這個小師妹的印象，其實還是停留在出山之前的那段日子裏。

    這個總習慣仰著臉笑意盈盈，眉眼彎彎的爛漫，在自己的麵前好像從來都沒有什麽心事。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總是慢慢悠悠的跟在顧白水的屁後麵，一高一矮，步步相依。

    師傅講什麽，他倆就聽什麽。

    夏天會偶爾響起蟬鳴聲。

    師傅在竹屋裏講課，大師兄和二師兄在屋子外互毆。

    那時候的屋子裏，也就隻剩下了一老一一三個人。

    老頭子講的眉飛舞，偶爾興致來了，還會飛出竹屋踹大師兄和二師兄兩腳。

    那倆貨實在是太吵了，影響師傅講課的心。

    竹屋團上的顧白水，則大多數時間懶懶散散的打著哈欠，一邊出神發呆，一邊想著一些有的沒的事。

    比如師傅為什麽要把這個小跟屁蟲給自己。

    比如今天講的佛經為什麽這麽無聊。

    也比如，小師妹都趴在桌上睡著了，怎麽還是繃著小臉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

    小小年紀為什麽不快樂呢？

    你看門外的二師兄都被揍那個樣兒了，不還是滿臉堅毅……賤意的對著大師兄豎中指嗎？

    那時候的顧白水其實是想不明白的。

    因為據師傅說，自己隨手撿來的這個小師妹是姬家唯一的小公主。

    集萬千寵於一，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富婆。

    所以顧白水很奇怪，出這麽好的小師妹為什麽一睡覺就皺眉頭，連兩隻小手都握的很很，像是在防備什麽危險一樣。

    的潛意識裏，好像一直都找不到能讓自己安下心來的地方，時刻提防著邊的一切 。

    二師兄說有一種人群是先天這樣，心思重，有被害妄想癥。

    但顧白水不這麽覺得。

    他隻覺得小師妹的臉圓乎乎幹幹淨淨的，皺著眉看起來就不平整了。

    於是在師傅揍人的時候，顧白水就在竹屋裏小師妹的眉頭。

    什麽時候平了，他才肯停下。

    再後來，小師妹學了源天，就不怎麽皺眉睡覺了。

    不過的腦子其實沒有顧白水靈，所以偶爾遇到一些課業上的難題，就會抱著本書大半夜的去敲顧白水的府大門。

    顧白水對此也是很無奈。

    畢竟師傅講課一般也就講一遍，聽不懂那老頭子也不負責。

    大師兄笨，或者說懶，像木頭一樣不說話。

    二師兄雖然傾述很強，但他說的大都是廢話，小師妹也嫌棄他嘮叨。

    所以給小師妹補習這件事，也就隻能落在顧白水的肩上了。

    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

    皎潔的月下，青年總是打著哈欠，無打采的講著七零八碎的東西。

    白目安寧，規規矩矩的坐在一旁，手裏握著筆，或是筆疾書，或是……一不。

    這時候，顧白水就要低下頭湊近仔細的看幾眼。

    看看自己這個折磨人的小師妹，是不是……又的睡著了。

    這小師妹其實很賊的。

    就算困得不行了，也絕對不吭聲，低著頭伴隨著三師兄絮絮叨叨的講經聲，睡得很很，很香很香。

    顧白水起初以為是真的弄不懂佛經上的東西，才一直讓自己讀給聽譯文。

    直到有一天，練的翻到金剛經上的某一頁，一臉認真的讓自己給循環解析。

    顧白水這才意識到了事的不對勁。

    某位不留名的二師兄說：

    “其實伴著夜深人靜的時候，伴著合適的白噪音眠，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顧白水問：“什麽是白噪音？”

    “雨水敲打的聲音，樹葉挲的聲音，還有師弟你的念經聲……”

    小師妹不是笨。

    隻是為了睡得安心些，把自己的三師兄當了播放而已。

    是有些蔫兒壞的。

    不過聰明的顧白水悉了這一點。

    從那以後，隻要小師妹握著筆的手指停了下來，他就會故意拔高幾個聲調，嚇一嚇小師妹。

    這個方法見效很快。

    姬絮隻用了三天的時間，就滿臉誠懇的向三師兄承認了錯誤，並老老實實的改掉了這個壞習慣。

    ……

    學會了……睡覺的時候也能寫字的本事。

    ……

    清風徐來，催了角翻飛。

    坐在島嶼邊緣的顧白水突然搖頭笑了笑，表有些悵然也有些懷念。

    “可小師妹是什麽時候開始變了的呢？”

    “還是說其實從來都沒有變，隻不過恢複了剛門時候，那個苦大仇深的小丫頭做派？”

    顧白水自言自語的說道這裏，突然就又沉默了下來，然後長長的歎了口氣。

    “師兄還是不夠了解你的啊，小師妹。”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悲傷，為什麽難過，為什麽整天繃著小臉眉頭皺。”

    “師兄那時候隻是想讓你開心些，別那麽皺皺的就好，但我其實是沒那麽了解你的。”

    風聲突然大了起來，吹的袖袍肆意翻飛。

    在天際邊緣的大風裏，那個穿著紅袍的年輕人抬了抬眼，臉漸漸變得平靜了下來。

    “或許不是不了解，而是……不關心吧。”

    “我好像沒那麽關心你啊，小師妹，就像不關心大師兄和二師兄一樣。”

    “那時候的我很忙很忙，沒功夫擔心你們這些天之驕子的繁瑣小事。”

    “師傅說，人總是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顧白水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如水，麵容溫和無奈。

    但當聲音平靜到了一定程度，卻又能在平靜中誕生出一種陌生的疏離。

    顧白水瞇著眼睛，遠遠的著姬家那座孤島，慢慢的挑起了眉頭。

    “既然是師兄沒有盡職盡責，那這次就彌補一下以前的疏忽吧。”

    “如果姬家是個破爛地方，那就連拔起吧……相信你另外兩位師兄也會很興趣的。”

    大風起，鍾生落。

    不遠的參天古樹突然微不可察的閃爍了一下。

    一陣悠揚沉重的鍾聲從雲上的城裏傳了下來，連綿不絕，漾而開。

    這鍾聲似乎是在宣告。

    宣告著一個時機的到來，也宣告給了守在聖妖城外某些特定的老人。

    顧白水收到了這個消息。

    他手裏有一枚玉佩，上麵寫著“甲七”兩個古樸的妖族文字。

    此時的玉佩深綻放著金白的影，明純淨，如同一樣緩緩的流著。

    顧白水凝神去，發現玉佩深的影並不是一不變。

    它在漸漸的流逝，也在慢慢的自我消解。

    這是倒計時的一種形式。

    當所有的影流逝幹淨，也就意味著雲中城裏的時機到來了。

    那時候應該也就是姬絮裏“拾聖會”的開啟時間。

    不過讓顧白水有些意外的是，自己手中有“甲七”和“乙九”兩枚玉佩。

    隻有“甲七”這枚玉佩接收到了雲中城的鍾聲，孕育出了金白的影。

    乙九玉佩毫無反應。

    “這意思是隻有特定的幾位聖人才會被招進雲中城裏？”

    顧白水晃了晃手裏的兩枚玉佩，猜想到了彼此之間不同的原因。

    “韓飛城有資格進去雲中城，因為他代表的是自己的玉清宗、墓西山的聖地、薑雲的薑家和糧田穀四種勢力。”

    “每幾位聖人抱團在一起，選中一人為代表進雲中城裏參加拾聖會。”

    “這麽說來，拾聖會的含義就是十個聖人一起參加的會議。”

    顧白水了下，若有所思的自語道。

    “還好我把這四位抱團的兄弟都集齊了，不然走了什麽風聲，還真不好說能不能混進去。”

    “是運氣不錯，還撿到了糧田穀的老穀主。”

    顧白水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影子，看著在影子世界裏起起伏伏的八，低聲說了一句。

    “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帶你們一起進去看看啊？”

    “回個話？咋這麽沒禮貌呢？”

    ……

    時間過的很快。

    聖妖城頭頂的太走過了一圈，伴隨著黃昏一起跳下了雲端。

    當某個袒腹的漢子走到顧白水曾經待過的山丘的時候，天已經徹底的黑了下來。

    悠揚的鍾聲響起了第二遍。

    顧白水的島上迎來了一位枯瘦高大的姬姓老人。

    姬家老大爺，眼神平靜幽深，看不出來任何麻木的跡象。

    顧白水甚至和這位植人寒暄了幾句，得到的回應也很自然，沒有遲疑和木訥。

    這個老人的裏，今天好像住了另一個靈魂。

    但不是姬絮，這點顧白水是能確定的。

    顧白水什麽也沒說，就跟在姬家老大爺的後，一起走到了雲層的下方。

    姬家老大爺碎了自己手裏的玉佩，被一陣扭曲的空間波，傳送到了雲層上的一個地方。

    顧白水照葫蘆畫瓢，一樣碎了自己的玉佩，然後伴隨著周圍空間的一陣扭曲，所有的景都模糊了起來。

    當他回過神，站定之後，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座黑的大廳裏。

    他的耳邊也傳來了一個又一個蒼老的聲音。

    “主座還空著？”

    “今天主持會議的不是風老嗎？”

    “不是，風老還在不死仙墓外，應該分不開。”

    “那是誰主持？”

    “聽說，是個侍衛……前妖祖的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