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太太的話，大姑娘靜心養病，不許出門，可一個丫頭，滿屋都是下人，怎好和姑娘手腳的？

這會子再去太太，怕也來不及了。大姑娘這樣出去眾人看見，更不好。

眼看這許多人都攔不住，快大姑娘走到堂屋了，鏡月心生一著，忙兩手握了大姑娘的手，笑道：“不是不姑娘去見太太，實是……實是這會兒孟恭人還沒走呢，還說一會兒崔大人和小崔大人都要來，姑娘病中未經裝扮，就這樣出去，是不是——”

……孟恭人？

崔大人？

小崔大人？

聽見這幾個稱呼，紀明達不覺恍惚。

見似乎說了，鏡月忙就這樣拉著大姑娘的手，把人帶回床邊坐下，笑道：“姑娘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話和太太說？姑娘告訴我，我去回給太太，太太就來看姑娘了，好不好？也免得姑娘這樣出去，再著了風寒，又太太掛心，姑娘也要再吃苦。”

“吃苦……”

紀明達張口，重復念了一遍。

“是啊！”鏡月忙笑道，“再病了又要頭暈、頭疼，還咳嗽、發冷，還得多吃幾天藥，可不是吃苦嗎？”

“是吃苦……”

紀明達又重復說。

嫁到崔家，是去吃苦。

但已經不會再嫁去崔家了。

不用怕……不用怕……

“別去告訴娘。”紀明達反握住鏡月，低聲道，“別讓娘擔心……”

“哎！”鏡月終于松了口氣，忙答應著，又勸說，“那姑娘快吃了藥吧，再不吃就涼了。”

把藥端回來，看著大姑娘自己端過了碗，一飲而盡，苦得皺起眉頭，卻沒拿手邊的餞，只漱了漱口。

大姑娘又睡下了。

鏡月把空了的藥碗給婆子，關上東廂房的門，才終于有空了自己的肩膀。

……好疼！

旁的銀月本還想說，大姑娘乖乖吃了藥看著倒可憐，便見鏡月著肩膀皺臉，忙問：“姐姐是傷著了？”

“噓！”鏡月忙令噤聲，拉離門邊遠了些，說，“什麼‘傷著’，被推了一下罷了，過兩日就好了。”

太太本就心煩著，這點子事就別拿出來說了，萬一傳來傳去又鬧起來，讓老太太和老爺都知道了……吃虧的不還是嗎。

銀月也自知失言。但看鏡月實在疼得很，又放心不下，便說：“我看太太這會兒也不用人，咱們快到房里看看，若有不好快上些藥，不然也怕耽誤出事兒呀。”

“也是。”鏡月沒推辭。

“快走，我記著馮嬤嬤屋里有治跌打的藥……”銀月又忙出主意。

們雖是奴才命，不了挨罵挨打，到底是人生長的，也想好好活這一輩子。

鏡月姐姐才二十出頭的年紀，還沒嫁人，若就落下個癥候，以后怎麼辦呢？

別像理國府的如蕙，就算骨頭養上，只怕手也做不了細活了。

如蕙好歹還有溫大爺養活，若是們，嫁了人卻不能做針線活計，了個進項，別說夫家嫌不嫌棄，就是們自己也不甘心！

回頭一想……大姑娘那下推得是不輕啊！

……

午飯前，崔玨趕到安國公府。

安國公恰不在府上，他便只需來見溫夫人，又親口陳明將要遠行。

溫夫人自是喜歡，有許多勉勵的話要說，又明遙來相見。

丫鬟報：“二姑娘到了。”人還未至，崔玨已依禮起相迎。

溫夫人便也站起，扶著丫頭的手繞出屏風，笑道：“你們說說話吧，我去躺一會。”

崔玨一去數月，又還沒親，這兩個孩子有什麼話不趁現在說，書信往來是不方便了。

但紀明遙和崔玨……實在沒什麼話能說。

這段時間通過急補課，紀明遙詳細學習了崔家眾人的況，連崔瑜在地方上和回京后都有何政績舉措，孟恭人娘家的親戚關系，和在閨中時都與誰好，而這些子又現在何方等等……都背得滾瓜爛。

崔玨從年至今的經歷，和他現下在翰林院的職責等等，更是一清二楚。

他離京要做什麼，自然也知道。

但……雖然不算目不識丁的草包，兩輩子加起來上過二十多年學，古代的現代的、中的西的……都略有涉獵，可學的方向和崔玨并不一樣，對他的生活只能說是有所了解。

若現在要以這個做話題，很快就會變一問一答，而崔玨是來道別的，不是來做先生的。

也不想這時候還上課。

他上回的舉，已經誠懇謝過了，再提起來謝一次也很奇怪。

倒是可以提上午才來過的孟恭人。但孟恭人來說的是未來在崔家的住。

這……不好現在就直接和“未婚夫”討論吧……

見禮后，紀明遙慢慢地坐在榻上，慢慢接過茶碗，用這些作拖延了好幾秒，還是沒想出一個合適的話題。

沒談過。

和溫從的相如果算的話……只需要人出現在他眼前，溫從就會自己找出源源不斷的話說。

崔玨顯然與溫從是相反的格。

……上輩子也算個卷王，男同學的書示好等等都嫌煩，直接視而不見……這輩子更別提了，除了自家、親友家的男子、仆從和各店掌柜之外，就沒怎麼和男的說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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