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初坐在床邊,攬起落在肩頭的一縷長發,輕聲笑,“你指我拒絕你麼,讓我在旁看著你有求而不得,這分明是折磨我。”
謝及音頗為無語,過了約小半個時辰,識玉將酒盅端了進來,有些埋怨地看向裴初,想不明白他怎麼敢縱著殿下胡鬧。
酒盅里只有淺淺的一個底,要靠近了才能聞得見酒味,旁邊還擱在一用來嘗味的筷子。
謝及音將酒盅端起來又放下,再次端起,卻是遞給裴初,“你喝掉。”
裴初將那一盅底兌了水的梨花白喝下,甚至不夠咽到嚨,就已在舌尖彌散。
識玉見狀放了心,端著酒退下,謝及音將他拉上床,見他半闔的眼里含著笑,似是早已看的想法。
謝及音面上一熱,扯過纏金綃帳用的絳紅綢,蒙住了他的眼睛。
他聽話得很,任憑擺弄,他不許,于是他連呼吸也屏得很弱。
的覆上來,僅僅是一即離,蜻蜓點水尚有漣漪,卻輕盈得仿佛沒有靠近過。
或許同樣有幾分不甘心,翹的鼻尖在他邊輕輕挨蹭,想從他輕淺的呼吸里捕捉一點未散盡的酒意。
明明是梨花白,卻有如蘭似麝的薄香,只教人五未醉,心已先醉七分。
“很久以前,我曾夢見過這個場景,”裴初啟輕聲道,“夢見殿下讓我跪在床上,親手解開我的衫。你說我是你救回來的,生死都當由你,若是不能盡心侍奉,你就要拿沾了鹽水的鞭子,親自把我骨頭斷。”
是嘉寧公主府第一次廣宴賓客,于席間命他作宮詩,后又以忤逆為由讓人了他三十鞭,那一夜十分難捱,他斷斷續續做了夢。
那是他第一次見盛氣凌人的樣子,拋開種種因由不談,他其實……
有些迷難得的驕縱。
謝及音卻對此話大吃一驚,辯白道:“你不要瞎說,我怎會如此!”
“只是做夢而已。”
“做夢也不能污蔑我!”
從前救他,多半是見他可憐,縱有暗中思慕,也絕不會作出此等強人所難之事。
聽一番急聲自辯,裴初幽幽嘆了口氣,“那可真是可惜。”
謝及音瞠目啞然,氣得擰了他一下,倒頭就睡。這麼一鬧,想喝酒的那點念頭也散了,困意很快涌了上來。
裴初摘了覆在眼前的紅綢,也在旁闔目而眠,睡前難以自地又回憶了一遍那個久違的夢。
自皇后懷孕后,太醫署的太醫見皇上的次數比見皇后還要多,只因除了日常匯稟外,他們陛下還要悉心請教婦人生產的相關道理,似有研此道的意思。
城里有一位極善接生的穩婆,曾多次功令婦人生下寤生子、臍帶繞頸的胎兒,極有盛名。裴初派人查探干凈后,將請來為皇后接生,對態度十分敬重。
穩婆年紀約四十多歲,瞧著十分面善,恭聲回話道:“數年以前,胡人關時,民婦一家曾托皇后娘娘福蔭,一同前往建康,于世中得以闔家保全。民婦一家皆念皇后娘娘的恩德,若能為娘娘接生,民婦不求榮寵,但求娘娘生產順利,母子順遂!”
此事裴初已查到,所以才敢讓宮外的穩婆宮。他態度和善道:“皇后生產那日,我想在旁邊陪侍,是否會讓你覺得拘謹害怕?”
穩婆從容道:“只要陛下不忌諱,自然是陪在娘娘邊更好。”
五月底,太原傳來好消息,王瞻和王旬暉已經控制住王家,厘清王家私產,發現王家記在家奴名下私屯未報的田地竟然有一萬畝之多,王氏塢堡之,還蓄養著被迫淪為家奴的百姓七百多人。
他們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恢復這些百姓的良民份,又將兼并的土地以當初價格的一半退還給他們,許其先耕種,三年齊贖地的銀錢。
朝廷也收到了王家補的二十萬兩稅銀,這筆錢被裴初拿去擴建太學,從各郡縣簡拔寒門弟子進其中修習,以備將來在朝中為。
在世家把持九品中正的局面下,這并非是件容易事,二十萬兩銀子砸進去,真正能進太學的寒門弟子不過百人左右。
天氣漸熱,炎日之下,宮像一座巨大的蒸籠。謝及音熱得睡不著,裴初一邊給掌扇,一邊將朝中的事講給聽。
“我擬詔嘉許了太原王氏,以后王家直系子弟為可直升七品,怎麼樣,不算虧待子昂兄吧?”
謝及音支頤而笑,“這自然是優待,只是大魏世族慣于貪得無厭,下能兼寒門之地,上能竊君王之,你給的這點好,未必能打他們效仿王氏,說不定他們背地里還要笑話王家丟了西瓜撿了芝麻。”
裴初不以為然,“眼下他們看不起朕給的芝麻,等他們都跌了跤、砸了瓜,才能明白什麼是明智之選。”
“七郎有何明計?”
屋里再無他人,裴初卻偏要附耳過去。
鐘檀香,冬日香濃,夏日香薄,隨著團扇輕風迎面送來,別有一番沁人的風雅。
見他許久不言,鼻尖蹭來蹭去又鬧得人,謝及音忍笑掐他,“你到底說不說?”
“我說,”裴初見好就收,忙道:“太原王氏指了一條活路,陳留蔡氏指了一條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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